雪剑（十九）
第十九章阿爸索南被害
旦增不知道，他逃出庄园后，天蒙蒙一放亮，唐司令就带着管家还有一些手下也上了路，他们去的也是尕德寺。等沿着上山的小路爬到寺院时，一个老僧人殷勤地迎上前来把唐司令和管家扶下马，请到刚收拾好的一间客房里坐下，端上了茶。
“旦增那小子来了没有？”坐定后唐司令问道。
“报告长官，我们一直没发现他。”站在旁边的老僧人低声说。
“这就奇怪了，他跑出来应该来这里找阿爸索南的，难道他听到了什么？”唐司令自言自语道。
“阿爸索南的后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唐司令又问。
“今天早上，我们已经把阿爸索南去世的消息放出去了，估计下午就开始有人来，明天下午火化时周围的老百姓基本都能来。”老僧人继续汇报着，“早上我派出去的人把年周抓回来了，关在后面的一个小房子里，在阿爸索南的葬礼上让他露个面后再收拾掉他！”
“好！不错！”唐司令微微点头，表示很满意。
就在昨天，唐司令和管家一伙来到了尕德寺。阿爸索南虽然无奈但还是见了他们，他要看他们什么来意，想再劝劝他们不要出兵。
听到年周的通报后，他破例让年周把唐司令一行请到后山石崖他修行的地方见面。年周非常反感管家他们，把他们带过来后，悄悄转到了石崖后面。在后面仍然是看似笔直的山崖，但有一些突兀的石头，顺着这些石头可以爬上去，爬上不高就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上长着几棵柏树。由于这里是阿爸索南平常修行的地方，非常清静，很少有人来，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个平台上面可以爬上去。
年周手脚并用爬到石崖高处的柏树下躺下，看着蓝天白云，又害怕阿爸索南喊他，就竖着耳朵听他们在下面说话。管家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年周什么时候悄然不见了，也没有人发现年周就在他们头顶上面的石崖上面躺着。
“尊敬的阿爸索南，我们这次还是为了出兵一事而来，现在共产党的工作组马上就要到草原了，他们会带大批人马过来，他们会把你抓起来，杀掉所有的男人，抢走女人去做奴隶，还会抢走所有的牛羊，到时候草原上会血流成河，我想这也是你不愿意看到的吧！”
唐司令坐定后开门见山就说起出兵的事，他看到阿爸索南没有出声就继续说：“我们国民党虽然现在处于劣势，但我们还有大量的人马，上级专门派了飞机给我们空投了武器弹药，我们的反攻就要开始了！等我们把共产党赶出去，我们专门拨款修葺寺院，修一座这片草原上最大的寺院让您念经修佛，并把你为党国做的贡献禀报上级给你册封封号，让你名传千古，你看如何？”
“尊敬的阿爸索南，你看头人已同意部落出兵，只要你点头了，我们部落的人就会听你的话，再加上上级空投的武器和金条，一定会把共产党赶出去，这样我们的部落就会成为草原上最大的部落，你也会成为草原上最大的头人，有最多的供养，这可是一举几得的事啊。”见阿爸索南不出声，管家吉宝也在边上说。
“诸恶莫作！”终于，阿爸索南开口说话了，“谢谢唐司令的美意，也谢谢吉宝管家的好意，我现在只是一个修佛的普通人，我只想着草原上不要燃起战火，涂炭生灵。我还是劝各位三思，只要我们常持善心，必会化解劫难！至于出兵一事，我不会同意的，更要劝百姓不能被迷住眼睛！”阿爸索南不卑不亢，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唐司令微微一笑：“阿爸索南说得极好，阿爸索南确实是菩萨心肠。我们也是为了草原上的百姓不受共产党的伤害，出于无奈才想出兵的。”
“据我所知，共产党是为百姓而来，正是为了草原安定，共产党才未派大军进入，部落出兵恐怕是为了一些人的私利，也劝各位顺应天意，好自为之！”阿爸索南义正词严地说。
唐司令又微微一笑：“看来阿爸索南对汉区了解很深，对共产党也有几分了解。既然这样，我们不提出兵之事了，何不在附近走走，拜拜这神山，让佛祖保佑化解这场劫难？”
阿爸索南听到这话缓缓点头，潜心修佛的他不能拒绝别人拜佛的要求，也想把唐司令他们赶紧打发走，便陪着唐司令几人起身。
“尊敬的阿爸索南，我来这草原后听说一事，这也成为我最大的心愿，不知阿爸索南能实现我的心愿不？”唐司令边走边说。
“唐司令尽管说，只要不违佛道、不违人道。”阿爸索南说。
“哪有那么严重，我听说阿爸索南手上的佛珠是个宝贝，不但这黑玛瑙极为珍贵，并且在阿爸索南手中多年，已是法力无边，所以能否摘下给我观瞻、让我摸摸，让我也沾点儿佛祖的灵气，消除内心的戾气，也保佑我平平安安。”唐司令笑着对阿爸索南说。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很平常的一串佛珠而已。”阿爸索南边说边摘下手中的佛珠递给唐司令。
唐司令手捧佛珠，仔细对着太阳光看着，阿爸索南在旁边陪着。
就在二人仔细看佛珠时，唐司令微微转头，见四周全都是自己的人，便对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即凑过来好像也要看佛珠，走到毫无防备的阿爸索南身后，突然用手猛地捂住阿爸索南的鼻子和嘴，管家脸上满是狰狞，他早已变成了一个恶魔。
阿爸索南猝不及防被压翻在地上，他极力挣扎，可年老体弱的他怎么能挣脱管家的魔爪？唐司令也死死压住了他的手脚。瞬间阿爸索南的脸憋得通红，脖子的青筋高高突兀着。管家使出全身之力捂住阿爸索南的口鼻，不一会儿阿爸索南的腿蹬了几下后再也不动了。心地善良深受爱戴的阿爸索南就这样惨死在吉宝的毒手之下。
等阿爸索南的身体确实不动了，唐司令和管家低头探探鼻息，发现年老的阿爸索南再无生还的可能。管家一招手，从下面拐角处探头探脑走过来一个老僧人。
这个老僧人在尕德寺多年，虽然天天念经拜佛，但是凡心一直不死，只想利用僧人的身份到处骗吃骗喝。管家吉宝觉得需要在阿爸索南身边安插个眼线，随时掌握阿爸索南的情况，他就秘密地找到这个老僧人，给了不少钱财，又许诺了许多好处后，这个老僧人就成了管家忠实的眼线。他不断把阿爸索南的情况报告给管家，这里面也包括阿爸索南和旦增交往甚密的情况。
老僧人战战兢兢地走到跟前，唐司令和管家对他交代再三后，唐司令他们牵着马大模大样地离开了阿爸索南修行的后山，看样子是要回去。可是就在马蹄刚走过其他僧人正在念经的经堂时，突然从后山传来几声声嘶力竭的喊声。
“来人啊！不好了！”
唐司令和手下立即转身朝声音传来的后山奔去，在经堂里念经的其他僧人也全都听见了喊声，赶忙起身向阿爸索南修行的后山奔去。
唐司令他们几乎和僧人们同时赶到了后山，只见阿爸索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僧人也躺在旁边，浑身是土，头上流着血。
管家和其他僧人们摇着喊着阿爸索南，阿爸索南没有一点儿反应。而躺在旁边的老僧人却慢慢醒了过来，他不顾头上流着的血，爬到阿爸索南的身边，脸上老泪纵横，哀号声回荡在山间。旁边的管家满脸焦虑，唐司令也在一边急得团团转，僧人们把阿爸索南软软的身体抱在怀里叫的叫、摇的摇，无奈阿爸索南已是魂归西天没有丝毫反应。
众人急忙问老僧人是怎么回事。良久，老僧人停住哭声哽咽着说：“刚才，唐司令他们刚走，阿爸索南给我交代事情，突然从后面蹿出来一个男人，我还没看清是谁，刚喊了一声就被打倒了，再后面就啥都不知道了。”
其他僧人和管家的手下在四周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慌乱中的僧人们只好大哭着将阿爸索南的遗体抬回寺院经堂。
管家抱住渐渐变凉的阿爸索南的身体痛哭起来，老僧人在一旁也是放声痛哭，寺院里的其他僧人更是大哭不已。
年周却没有哭，只是满含眼泪对着阿爸索南磕着长头，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管家和唐司令对阿爸索南下毒手时，他趴在平台上的柏树下把管家他们的恶行看得清清楚楚，当看到管家把阿爸索南口鼻捂住时他惊得差点儿喊出声来。幸亏阿爸索南这么多年沉稳的性格影响了年周，他知道就算他下去也救不了阿爸索南，如果让他们发现了自己，自己同样会被他们杀人灭口，重要的是阿爸索南被害的真相就谁都不会知道。他紧咬牙齿把身体紧紧贴在地上，生怕管家他们发现自己，耳朵却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手心攥得紧紧的，眼睛都快冒出火了。幸好下面的人谁都没发现年周，僧人们忙着救阿爸索南，管家的手下只是做做样子。当众人把阿爸索南抬走后，年周悄悄看周围没有人了才轻轻爬下来，趁乱混到人群里。
此时，年周只是默默地磕着长头，他的心里只有仇恨。其他僧人看到年周开始磕长头，从慌乱中渐渐清醒过来后也全都跪下给阿爸索南磕长头。
唐司令在一旁看着，等僧人们磕了一阵后，他干咳几声，走上前，对着阿爸索南的遗体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管家看到后也站起来站到唐司令旁边。
“各位师父，今日我、管家等人和阿爸索南商量事情，谈得非常投机。谈到目前草原上的情况，阿爸索南非常担心草原上所有民众的安危，还对我说他天天为草原上所有的生命祈福，日夜不停，已经身心交瘁。我还劝他万万注意身体，他说一定和头人团结起来保护部落的安全，我们临走时，他还把这位老僧人叫了过去。我还想以后天天向他请教佛法，没想到他突然遭此劫难，真是让人心痛万分啊！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为阿爸索南报仇的！”唐司令满脸悲痛地对僧人们说。
“就是！就是！刚才唐司令、管家他们和阿爸索南说话时我一直在旁边，阿爸索南和唐司令说了好多话，也非常高兴，我在边上看到阿爸索南很久都没这样高兴了，阿爸索南还给我安顿了不少事，都怪我太老，没保护好阿爸索南，呜呜……”老僧人附和着唐司令的话，说完又掩面哭了起来。
“我看大家先都不要伤心，我觉得先考虑一下阿爸索南的后事怎么办。”管家在一旁提高声音说。
磕头的僧人们听到后都停了下来，擦着眼泪听管家怎么说。只有年周继续磕着长头没有理会管家，管家此时也不好发作。
这时，在一旁的唐司令大声说：“管家说的没错儿，当务之急是如何举行阿爸索南的葬礼，我看由管家负责外部事务，寺里具体的诵经等事请这位老僧人主持，大家看怎么样？”
管家赶紧说：“我们尊敬的阿爸索南没有了，我们必定全力以赴。老僧人负责全寺给阿爸索南诵经、火化等事，我也觉得很好。”
老僧人抬起头说：“既然管家和唐司令如此器重我，那我就带领各位僧人办好阿爸索南的后事和寺里的其他杂事。”
寺里其他十几个僧人早没有了主意，一方面知道老僧人年纪最大，另一方面管家和这位长官也说了话，便纷纷点头同意了管家的提议。只有阿爸索南最亲的年周还在继续磕长头，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那我就宣布，从现在起麻烦老僧人组织各位诵经，给外面人通知等事由我安排人做。还有个事，阿爸索南今天突然遭难圆寂，我们给外面说时要说法一样，现在暂时不要对外面说。在我正式宣布之前，大家一定保密，任何人都不能给外面乱说，以防有人捣乱！”管家正色说道，其他僧人都点头应允。年周斜过头瞥了管家一眼，边上一直暗暗观察他的唐司令忽然发现年周眼睛里都是仇恨、怒火，心里不免一惊。
等所有的僧人开始在经堂诵经时，管家悄悄把老僧人叫了出来，压低声音说：“你一定要把他们管住，不能让他们乱说，等火化阿爸索南的时候我们再宣布发兵的命令，在这之前绝对不能出岔子！”
“还有个事！”一旁的唐司令对老僧人说，“那个侍候阿爸索南的小伙子，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他，从他的眼神里我感觉他好像知道了我们的事，你一定要盯紧他，防止他乱说。现在还不能收拾他，他是阿爸索南身边的人，在阿爸索南火化时看不到他会有人起疑心，等阿爸索南火化之后再收拾掉他，让他彻底消失！”唐司令对老僧人专门叮嘱了一番。
等唐司令他们离开后，老僧人环顾了一圈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长久以来在尕德寺修行和其他僧人共同生活的阿爸索南终于没有了，自己再也不用生活在阿爸索南极高的威望之下，阿爸索南让所有人信服的威望对他来说却是一种压抑、一种酸楚、一种痛苦。回到经堂，看到高高在上的阿爸索南的遗体，回想起阿爸索南在世的情景，倒也有几分唏嘘。
忽然他想起唐司令给他的提醒，他侧脸看了看年周，年周还是不理会他人，不知疲倦地磕着长头。
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眼睁睁看着如父亲一般的阿爸索南倒在管家毒手下，年周悲痛欲绝。但他看到的又不能说，他把对阿爸索南被害的悲痛和对管家一伙的仇恨放在心底，只是一个接一个地磕着长头。
渐渐冷静下来的年周在磕头的同时，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几次无意间他和老僧人的目光相接，老僧人看到了仇恨的目光，年周也看到了阴险。
年周边磕头边考虑着发生的每一幕。他忽然意识到，就算管家他们不知道自己亲眼看到了阿爸索南被害的真相，作为阿爸索南最心爱、最亲近的人，在阿爸索南圆寂后，这个老僧人也决不会放过自己，更何况他看到这个老僧人和管家他们是一伙的。想到这里，年周不禁心头发颤，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必须把阿爸索南被害的真相告诉别人，不然一旦他们对我下手，那谁也不会知道阿爸索南被害的真相!就没有人给屈死的阿爸索南报仇！必须要逃出去！”年周下定决心暗暗对自己说。
主意打定，但把这个消息告诉谁呢？
旦增！只有旦增才是他最信赖的人，也只有旦增才会真心帮助他和阿爸索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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