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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海岛警事录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许鹏

  海岛不是孤岛

  于崇明,海岛不是孤岛,绝对不是!

  作为新崇明人,作为一名警察,于我,并不是很快就来临的。似乎内心深处早已埋下了这样的种子,有了这样的想法,冥冥中就朝着这个方向,步履蹒跚,如苦行僧,一心低头念佛修行,直到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抬头,才发现,愿望,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

  崇明于我,如警察于我,似乎早已注定,是我人生修行中的一个缘,自始便是为了涅磐,而海岛的一切,自然成了一种弥足珍贵的逆增上缘,一种坚定道心。

  海岛有水,却无山。对于从小依山长大的我,对水自然多了些欣喜,但却难以忘怀对山的依恋,更何况处在长江入海之际,置身于江水与海水交融的前奏里,思绪就会如野草般无所顾忌、野蛮生长,那些寂寥的惆怅、无助的苦痛、孤独的遥望,就会趁机一遍遍,叩动着心扉,滋扰着灵魂,让独自舔着伤口的长夜,静静等待着一个又一个天明。

  永远记得,刚刚十八岁那年,我便以求学之名,远离了故乡,从西北南下洞庭,后又辗转到上海,在庆幸可以任凭命运随意安排行程的时候,人生的列车毫不犹豫地一路向北,驶向了海岛的站台。崇明隶属于上海区划,但崇明人却习惯用“去上海”、“从上海回来”这样的描述,言语里似乎崇明并不属于上海,或者与上海相距很远。在上海生活了五年,直到在崇明也生活了五年,我已然全然习惯了这样的表述。

  从上海的大都市,到海岛广袤的乡村,对于自己这个思想相对守旧却又渴望新奇的80后来说,竭尽全力适应新的开始,有时却又朝三暮四都市的繁华,徒增很多落寞,增添了几分哀愁,这便是初来海岛此情此景的真实写照。海岛,地域广阔,居住分散,人口密度自然很低,出警找不到地方的事情肯定难免,但相对于一时很难听懂的本地方言来说,这些都还算不上困难。

  那时,我所在的派出所,民警不到二十人,非崇明籍的就我一人,自然讲普通话的没有第二个。所领导分配工作时,用崇明话讲完,还要再用普通话翻译一遍,没有上下语境,断章取义,与原意大相径庭的窘迫事、糊涂事在我身上就经常发生,也因此闹出了很多笑话。

  最让人头疼的,首先是崇明话里的称谓,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和师父到村里走访,真是有些稀里糊涂。叫“公公”还是“公”,“波娃”和“亲婆”有什么区别,“涅客”和“泥客”哪个是指老公,我都是一头雾水。而最心碎的还不止这些,处警碰见不会讲普通话和听不懂普通话的,真想找个地缝或是立马化作一缕青烟,赶紧消失。记得一次处警一起吵架,现场很多人,一大姐很是激动,拉着我的胳膊,一阵唔哩哇啦、慷慨急辞,在如此激烈的语气里,要捕捉些许只言片语肯定是难事,我只能扮演一个有些精神疾病的角色,笑脸相迎,但傻笑显然在那个随时都有可能干仗的场合里,是极不合时宜的,对方很快就察觉了我的无动于衷和冷酷无情,就在其难以平复激动并无意拉坏我衣服的“危机”时刻,所幸有老师父解救。

  更要命的,还有对本地农村习俗习惯了解不多而产生的很多“传奇”。一天和同事们一同去村里处理一起邻里纠纷,沿着一辆车子都只能勉强通过的无名路,七绕八绕到达目的地时,现场围了很多人,两家人已经开始扭打在了一起。为了尽快控制现场,我们几个直接飞奔上去开始劝阻,但对方情绪太过激动,参与的人已经打成一团。为了有效“震慑”,我赶紧拿着执法记录仪对准混乱的人群,在寻找占据有利地形时,突然发现,现场边上的菜地里有一块稍微高出地面且看上去很整齐的平台,于是我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上去,可未承想,一阵破裂和跌落的声音随之而来,原来,是——粪池,围观群众扭头,一片哗然。

  这些,对于一向要强的我来说,事后的自责和反思,无意间就成为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以致于一段时间里我都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实际上,半只脚踏进公安时的苦恼,还有很多,在那段派出所难忘的岁月里,众多囧事、奇葩事,都在我的身上发生过,而这些“佳话”,自然一度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津津谈资。

  然而,对于那段难忘却苦难的岁月,我能够走出泥泞和阴影,完全是因为海岛汹涌的热情和质朴宽容的情怀。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有了我的婚姻和家庭。很难想象,在那样连走路都要小跑的节奏中,派出所所长开车为我迎娶新娘、大家为我操办婚礼,这些,是多么令人终生难忘的温暖记忆啊!

  心底深处的柔软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每一位警察,都有一本故事。在我的故事里,在来上海的十年里,每每触碰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时,乡愁的主题成了这个故事的主线。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或许,对于我来说,即便是醉了,那乡愁的滋味却变得愈加深切、愁思难眠。就这样独自承受着煎熬,一晃竟过了而立之年。回首过去,我才渐渐发现,就是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竟让一个西北汉子,在岁月无情的变迁中,已然沾染了许多江南的柔情。

  月是故乡明。其实,都市外乡人最容易“矫情”,更何况是在偏于一隅的海岛上,讲不完的乡愁和孤寂成了人之常情。况且进了公安,休假肯定就成了一种奢侈,很多时候,不是单位不给假,而是因为周围的战友们都是没日没夜,举手请假,怎能不难为情!所以,学着自我调解,让绷得太紧的弦不至于突然断裂,于我而言,肯定是一件重要的事。

  难逢闲暇时,一个人静静倚着江堤,满眼装的都是长江烟波弥漫的广阔,满耳听的都是不知疲倦的水流有声。回望远离故土的近十四年时光,那些别人难以体会如浪人的漂泊,是如此地难以承受之重,而对眼前的一切,心怀敬畏,却又充满新奇,也的确是在所难免吧!

  回忆,有时会很远,在乡愁的思绪里,却全是如母亲般的亲切和慈爱,想到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亲人的音容笑貌,或者那棵古树枯枝上的那只美丽鸟儿,清晰似就在眼前,瞬间却又消失在千里之外。虽然这样的过程绝对算是一种对坚强性格的磨砺,但每每这时,却让人感到莫名的惆怅。

  我想,虽然每个人都有乡愁,但每个人的乡愁却绝不相同,虽然乡愁在一些人眼里变为了城愁,但游子的恋根情怀却又是一样的朴素和亲切。在奇妙的情感世界里,只有追忆那些美好,怀念那些难以从头再来的过去,才能让脚下的路走得更加踏实,也才能让一个人更加真实地活着。

  然而,有时的回忆却也会很近,近的就在眼前。

  随着从警时间的推移,肩章上的杠杠、星星增加,就不由得感叹岁月的流逝,也不由得感叹,警察这个社会角色,对一个人从骨子里脱胎换骨的影响和塑造,竟是如此之大。于我,这不仅因为环境的改变,使肉体与灵魂不断蜕变,还因为这火热的还算年轻的生命,在与警察结下不解之缘的点滴里,逐渐体会到从警者的艰辛。

  在回忆的思绪里,这一刻永远清晰。那年,告别了象牙塔,告别了已学习和工作整整九年熟悉的大学校园,排除一切声言厉色的忠告,我心头一热,义无反顾一头扎进了警营。站在入警集训的队伍里开始踢正步时,才突然发现,我竟然要比周围战友大出起码五六岁!年龄上“老大哥”,在训练所需大量体能面前,怎么说也是个“劣势”,这作为当时我对自己的一个认识,的确曾经干扰过我一段时间。

  弥足珍贵的集训很快就迎来告别——虽然当时并不这么觉得——在对警察这个职业还来不及深入理解时,我便踏上了崇明岛这片热土。当时我有个基本判断,警察是与群众接触最多,甚至无时无刻不在群众之中的行业,所以警察的地域性就很明显。上海的警察,自然与老家陕西的警察不同,南方警察与北方警察肯定有些区别,这样,摆在眼前的,首先就是怎么做好一个“新崇明人”。这算是我半只脚踏进公安时,最为强烈的感受。但谁也没想到,这样的感受,对于我畅想憧憬的“海岛警事”来说,才仅仅只是开始。

  当忙碌成为一种习惯

  忙碌是会上瘾的,即便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偏向闲适的一面。这是我不长不短从警生涯里的又一个体会。

  这几年,从派出所到机关,从社区、治安、内勤、户籍到政工秘书、宣传等,一路走来,有过破了案子的喜悦,有过抓捕扑空的沮丧,有过群众称赞的欣慰,也有过被误解的低落,有过连续五六天白天晚上连轴加班不感觉累的热血澎湃,也有过不顺心时的踟蹰与彷徨。如果说干这行不忙、不累,那肯定都是假话!

  这几年,儿子的出生,让一个警察本来就忙碌的日常更加忙碌不堪了。为了迎接他的到来,我们坚决遵守了“计划生育”。考虑到孩子出生后的照顾问题,我们夫妻两人处心积虑,周密计划,选择了让孩子赶着父母退休后的第二个月来到这个世上。但即便如此,手忙脚乱的日子,依然接踵而至。

  儿子的出生,是在正月,马上就要到元宵节的当口,那时,全体民警因烟花爆竹管控,没有例外,一律全部上岗。我记得,当时我的岗位,恰巧就在医院旁边的码头周围。妻子超过预产期而未生产的境况,让本来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强烈。为了职责和命令,妻子进产房前的那段在我看来最漫长的时间里,我缺席了,对于一个女人,我想,没有什么时候比这时更恐惧、更需要丈夫在身边了。虽然事后,妻子并没有埋怨,但我内心的自责却已然刻在了心头,只记得那天,身上全副武装的警用装备比往常好似重了很多,夜里四面八方吹来的江风,也格外寒冷,彻骨的冷!

  好在,父母也在无奈中成了新崇明人,一家人算是还在一起,虽然他们也需要面对我曾经面对过的诸多的不适应,岛上空气潮湿,关节总疼,语言不通,逢人也只能以微笑应之,连扑克、麻将的规则也竟然与老家天差地别,这让他们的晚年只能专心于带小孙子。每当这时,我就觉得做儿子的似乎孝心无存,甚至残忍至极。然而,这还算不了什么,在双亲心里,我依然还是个孩子,加上从事的这份职业,他们的那份担心,总是让人眼角湿润。

  记得,那时在派出所,临近年关,隆冬的天气很冷,我一连四五天参加一个抓捕,本来以为那天肯定能收工早早回家,怕父母担心,便提前告知。谁知,嫌疑人特别狡猾,我们一组负责在高速道口边上的草丛里伏击,从前天入夜一直等到第二日凌晨,载满盗窃赃物的车子才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那次,我记得我们几个的双手都被冻僵了、冻坏了,彼此的头顶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白霜。很难想象,在这个所谓的南方,耳朵、手脚竟也能生冻疮!这让我真切地领略了一回海岛冬天的威力。而当我心里哼着凯旋之歌,在近黎明时分,轻轻打开家里的门锁时,客厅的灯是亮着的,而双亲就坐着靠在沙发上。显然,他们一晚都在等我回家,那一刻,我说不出一句话!

  从入警的初体验,到扎根海岛,时光荏苒,在忙碌的间隙,仔细体会从警者的内心,置于其中的我,又怎能不被吸引、被熔化?

  如今,已经习惯的忙碌正在快步前行。明天,不管精彩,还是平淡,不因下一分、下一秒的虚度而悔恨,必将成为我的海岛警事录里不变的主题。

  我的海岛警事,将会继续,也必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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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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