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徽荣耀(八)
“疯子”警察
——记辽宁省辽阳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支队长张
一
张最早被人称为“疯子”,是在1994年。那时,张二十四岁,刚从警校毕业两年,在辽阳市白塔区的一个派出所当片儿警。
那是夏日里的一个深夜,张骑车回家,到了一个幽暗的胡同里,迎面走来了一个人。此人异常高大粗壮,身高将近两米(后来测定是一米九七),体重肯定在二百斤以上(后来测定是一百三十公斤)。说此人如黑塔一般,一点儿都不为过。张听同事们说,有一个人称“黑傻”的逃犯流窜到了辽阳。此人身材高大,在外地屡有盗窃、抢劫、强奸、行凶伤人等恶行。于是,张便捏闸下车,迎上前去。张一声“我是警察”刚出口,“黑傻”便已从腰间抽出了砍刀,猛地向张砍来。张灵巧地闪了过去,眼见那二尺来长的砍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和一道道寒光围着自己上下飞舞。张自幼习武,在警校时多次赢得了擒拿格斗前几名的好成绩。他迅速从对手疯狂的砍杀中看出,这家伙不过是凭着身高体重,并没有多少真实的武艺,便在躲闪腾挪中瞧准机会,顺势抓住“黑傻”执刀的大掌,一个“反关节”,猛力下拉,用肩膀猛磕,将那把砍刀磕飞了。“黑傻”没了刀,一条檩子粗的胳臂又被张死死地缠住了,越发地慌了手脚。张想以一招“高鞭腿”将“黑傻”踢倒,没想到读警校时屡屡在武打比赛中出奇制胜的绝技却一时难以奏效——“黑傻”毕竟太过高大沉重了。张的身高只有一米七,身子又被“黑傻”狗熊一般缠抱得死紧,一双腿踢得再高也难踢中“黑傻”的脑袋。这家伙太扛打了!张再想办法,右手牢牢地抓住“黑傻”的腰带,想换一招,以“臀顶”将其摔倒。但是,二百六十斤的“大狗熊”毕竟太沉,体重不足他一半的张用足了力气,“黑傻”也还是两腿生根、身子纹丝不动。如此厮拼,数个回合下来,“黑傻”虽非聪明之人,但也知眼前的“豹子”绝非等闲之辈。于是,他拼命挣脱,只想一逃了之。张看破了他的心思,便将双手都抓到了他的腰带上。一个死挣,一个拼力紧抓,只听“咔”的一声,那根老式的电工专用腰带竟被生生地挣断了。那声响过后,便是刺啦啦的裂帛之声——“黑傻”的牛仔裤竟被撕成了两片。张因用力过猛,一屁股跌坐在尘埃之中。“黑傻”踉跄着,甩掉绊脚的裤子与四十七码的大鞋子,钻进街心公园,不见了踪影。
那场身贴身的肉搏,“重量级”落荒而逃,败了。“轻量级”虽然没有达到生擒活捉的目的,但还是零距离地见识了这位被通缉逃犯的真实面目和拳脚本事,为最后将其擒拿归案铺平了道路。
那夜,张也曾起身追赶。黑暗中,他死盯着的目标是没了鞋、裤的“黑傻”那白色的内裤。毕竟,“黑傻”身高腿长,再加上张突然觉得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他抹了一把,似乎好了些,但很快就又模糊了。他眼见着“黑傻”消失在街心公园的黑暗中,便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娘的,不信你傻大黑粗的“大狗熊”不出来,老子今儿就在这儿候着你了!
兴许是在刚才的那场殊死搏斗中用力过猛,张只觉得格外乏力,脑袋眩晕、迷糊,特别想躺下睡一觉。于是,他往长椅上一歪,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晨,公园里有了晨练的人。人们看到浑身是血地躺在长椅上的张,大惊失色。巡警接到群众的电话,驱车赶了过来,赶忙送张去了医院。原来,张的头顶上被刀子砍出了一道口子,头发茬乱糟糟地糊在伤口里,鲜血一直在流。上衣被血染了,裤子被血染了,两只鞋里汪了血,踩在医院乳白色的地面上,留下了让人触目惊心的红色脚印。护士说:“你不知道疼吗?”张说:“要说疼,浑身都疼。看胳膊、腿儿都还能动,就不觉得疼了。”护士又问:“流了那么多的血,你也一点儿不觉得吗?”张说:“要说感觉,最早是眼睛。追那个黑大个儿的时候,眼睛模糊了,我还以为是汗水呢。”
护士嘴忙手不闲。她问了那么多的话,除了惊异,主要是想借对话转移受伤警察的注意力。张见护士拿起了注射用的针头,忙问:“你要干什么?”护士回答:“先打麻药,再给你缝伤口呀!”张说:“麻药别打了,行吗?”护士说:“你不怕疼吗?”张回答:“疼就忍忍。打了麻药,我可能就更想睡觉了。我还得抓紧去找那个黑大个儿呢。”护士说:“你不是疯了吧!受了伤,流了这么多血,不知道得先休养几天吗?”张说:“不是我疯了,是那个犯罪分子疯了。我如果不抓紧把他抓起来,那小子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人。”
那天,张从医院里出来,怕老爸、老妈看了他这般模样心疼,便让巡警把他直接送回了派出所。所里有备用的衣裤鞋袜,换过之后,算计着老妈该上班了,他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这几天有任务,回不了家,让爸妈放心。放下电话,他便去站前转悠了。想一想昨夜那场搏斗,张心里颇为不爽——虽说没败,但也算不得全胜。张琢磨着,“黑大个儿”若是急着逃离辽阳,不是坐火车就是乘长途客车。那么,守住站前这个关口,就等于关上了打狗的大门。站前一带正好归白塔派出所管辖,日常为了大大小小的案子,他常来。正所谓“人熟是宝”,不信打听不出“黑大个儿”的下落。
很快,张便从那些在站前流浪的孩子口里得知,“黑傻”还没有逃走,他的“窝”极有可能就在站前附近。白天,张在派出所处理完警务,只要有时间,就去站前一带转一转。夜里,他守在车站的候车大厅里,困得厉害了就干脆睡在长椅上。第十三天的深夜,在进站的人流中,张终于等来了那个高出众人一头的大个子。凝目细观,“柳芭”头型的大脑瓜子、有棱有角的方形脸,不是他是谁!张虽然激动不已,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站起身,迎着“黑傻”走去。“黑傻”看见面前的这个平静的、冷冷带笑的年轻人,面色陡变,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张问:“还打不?”“黑傻”把大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张又问:“还跑不?”“黑傻”的脑袋还是摇。张撂下了脸子,喝道:“那你就给我坐下!”旁边就是候车椅,“黑傻”立刻乖乖地坐下了——坐下也比张高。他的一双眼睛耗子似的贼溜溜地望定了张的两条腿,只怕那腿突然之间飞起来教训他。
巡警来了,巨人般的“黑傻”被铐上了双手,低头耷拉脑地被押送了出去。跟在后面的年轻警察挥手向目睹了这一幕的旅客们致意。人们的脸上不仅有惊愕,还有疑惑——那个超级高的大个子在孩子般的小警察面前,怎么就服服帖帖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呢?
二
1970年8月,张出生在辽阳市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市文化局的一位专职画师,在京剧团、话剧团等单位都工作过,母亲是小学教师。幼年时候的张,瘦小而虚弱。为了让儿子的体魄强壮起来,父亲在张五岁时就把他带到了市京剧团,让他跟着叔叔阿姨们翻跟斗、打把式。别看小张身子弱,胆子却很大,也肯吃苦,小身子转得如风车一般,尤其是两条腿,踢得出神入化,功夫不比那些专业演员差。父亲见儿子进步快,便把儿子送到了少林武术传人李见春的门下。初进师门,师傅自然会让徒弟展示一下拳脚。一番拳脚过后,老师对父亲说:“虽说好戏子胜过赖拳脚,但毕竟是花拳绣腿,不实用。好,把这孩子给我留下吧。”母亲对此心存忧虑,对父亲说:“一个男孩子,身子不差就行了呗!你让他学那些没用的东西,不怕他长大以后打架欺负人吗?”父亲笑着说:“打不打架、欺负不欺负人,那是道德层面的东西。我就不信,老师教出来的孩子,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1989年夏天,张参加了高考,分数不低,确定将被东北财经大学录取。但是,就在录取通知书寄发之前,张想办法找到了省高招办的一位同志,坚持要把志愿改成辽宁警官学校,理由是“这辈子就想当警察,除暴安良”。
生擒“黑傻”十年后,2003年的夏天,出现了一个连续作案、恶贯满盈的恶魔,活动区域为东北三省和内蒙古自治区。此人姓刘、名宏伟,四十岁出头,流窜于四个省区之间,多是在夜间撬锁、抢劫财物、强奸妇女、杀人越货。公安部将此案列为当年的“四号公案”,由一位副部长亲自督办,并指派公安部刑侦局的副局长亲任一线指挥,部署四省区五千警力日夜追捕,严防恶魔窜至关内。
那一年,张已是辽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直接负责“四号公案”的侦破工作。整整三个月,张和负责此案的民警们日夜巡逻或蹲守,有时会痴痴地站在密如织网的辽阳市街区图前,一站就是半天。有人以为他们是累坏了才发呆,殊不知在他们的脑海里,每时每刻都翻搅着追捕案犯的思谋与运筹。依据张已经掌握的情况,这个犯罪嫌疑人胆大手黑,心理素质超好,身体健壮如牛。参考了其他省市通报的情况之后,张推断,此人极有可能已经流窜到了辽阳。在研究案情的会议上,张说:“现在,报纸、电视上最常说的词儿就是‘机遇和挑战’。啥叫‘机遇和挑战’呢?我看,这个疑似刘宏伟的家伙就是。抓到了他,立不立功且不说,最起码咱们对得起这身警服和人民警察的称号。可要是抓不到呢?这家伙要是跑到外地去,被外地的同行们铐住了,一审,说是在辽阳待过,而且没少作案,那咱们可就没脸再穿这身警服了。”
11月28日凌晨二时许,彻夜未眠的张接到报案,称市内某街区的一临街店铺被盗,嫌犯是撬门进去的。于是,张立即带领侦查员张恩涛驱车出警。坐进汽车时,张恩涛提醒道:“咱们俩可都没带家什。”“家什”就是手枪,公安系统内部有严格的纪律,枪械要统一保管,执行任务时才可以领取。张说:“哪还有时间啊,先到现场看看再说!”
在店铺里明亮的灯光下,张发现了留在门口的几个木屑。张对张恩涛说:“撬门的手法像!追!”
多亏了张连日来周密、细致地思虑与谋划,算计好了恶魔进了哪个区域、可能从哪里逃窜。坐进汽车后,他立刻便指挥着张恩涛左折右拐,毫不犹豫。在一条狭长、昏暗的街巷里,有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往巷子深处去了,后座上还夹着一个粉红色的女士挎包。张命令:“靠上去,逼停他!”骑车人扭头看见有警车追上来,便将车子贴墙停下,双手仍扶着车把,一条腿却蹬墙而立。汽车停了,就在张下车的那一瞬间,骑车人的脚往墙上用力一蹬,自行车立刻迅速地向前滑去。张快步紧追,一边追一边喝令:“你下来!”骑车人说:“我又没做坏事,下来干什么?”张问:“你是哪儿的人?”骑车人回答:“大连人。”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他说话明显是内蒙古那边的口音,为什么说是大连人?说时迟,那时快,张已经追到了骑车人的身后,飞身一跃,从后面将骑车人拦腰抱住,与骑车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刚才那一抱,张立刻感觉到了此人的非比寻常——那腰太粗、太壮,两只胳膊根本合不拢。此人的腰间没有一点儿虚肉,硬邦邦的都是腱子肉。翻滚在地的骑车人身子压在自行车上,伸手去够挂在车把上的黑色人造革提兜,并从提兜里抓出了一把剁骨头的刀。张的右腿猛然前踢,正踢在恶魔的腕子上,那把刀当即落地。恶魔把手伸向自己的胸口,又掏出了一把短刀。张抓住他那执刀的手,下死力翻腕,使得那把短刀也落了地。
这又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搏斗。说实话,若一比一地比试力气,张真不是恶魔的对手,好在张的身边有助手张恩涛。那一刻,张就像一条蟒蛇,死死地缠住恶魔的上半身,随着恶魔一起翻滚,张恩涛则下死力气压住了恶魔的两条腿。十五分钟后,增援的民警赶到了,才算把恶魔彻底制伏了。
恶魔被推上警车之后,张筋疲力尽,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同志们要扶他站起来,他无力地摇了摇头,喘息着说:“先别动,让我喘……喘口气。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下嘴了,咬住他的脖子,咬……咬死他!”民警们清理现场时,只见半个网球场大小的街面上,到处血迹斑斑。张的身上磨破了好几处,右肘和右腕有两个地方已经见了白森森的骨头。
当天晚上,公安局那边来了电话,确认通过DNA检测,辽阳市公安局捕获的嫌犯正是全国通缉的犯罪嫌疑人刘宏伟。
三
2006年,张担任了辽阳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支队长。
从警二十七年来,张当过治安警、特警、刑警,这次又当上了缉毒警。在职务上,他担任过警员、派出所副所长、派出所所长、刑侦大队大队长、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县公安局副局长。他所在的单位,都曾荣获过省市级先进集体的光荣称号。只是,这个当初俊朗帅气的年轻人已经步入了中年,仍然茂密的头发已经隐隐地发白了。
应该说,禁毒工作比起其他警务工作来,更繁重、艰巨,也更加险象环生。网络通信和现代交通的迅速发展,使得禁毒工作早已没有了前方后方、一线二线之说。那些贩毒分子明知法律早有严格规定,仍然铤而走险。带毒者多携枪藏刀,正所谓“枪毒同流”,因此禁毒民警每时每刻都有可能遭遇不测。深切地了解这一严峻形势的张在部署任务时是指挥员,而在追捕毒犯时则是一如既往地身先士卒、勇往直前。
那是一个秋夜,禁毒支队的民警接到内线报告,一伙毒贩将在某建筑工地交易。张立即带领民警奔赴了现场。毒贩一见警车,立时作鸟兽散。张盯牢一个目标,紧追不舍。毒贩见追捕者越来越近,便跑进一幢在建的楼房,顺着楼梯一直跑到了五楼的楼顶。张一步不舍,也上了五楼。毒贩纵身从五楼顶上跳了下去。张见状,毫不犹豫地从五楼一跃而下。事后,张才知道上当了。毒贩十分熟悉地形,落地之处是个高高的大沙堆,而张的落地之处则是一片硬地。就在落地的一瞬间,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撕裂了一般,胸腔内一股滚热的东西直往上涌。张强忍着疼痛,爬起来之后又追出了一千多米,直至将精疲力竭的毒贩扑倒在地,并从他身上搜出了自制手枪和军用刺刀。总算松了一口气的张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鼻子和嘴巴喷出血来,一口又一口,难止难休。随后赶来的民警们赶忙将他送到了医院,才得知他两根肋骨骨折,又由于剧烈地奔跑而引发了支气管多处破裂,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跑炸了肺”。医护人员心疼地说:“怎么又是你这个‘疯子’呀,不要命啦!”
2015年3月,张从邮寄到辽阳的毒品入手,顺藤摸瓜,不仅查到了广东东莞的毒源地,还按照落网案犯提供的线索,用电话与毒枭取得了联系。从警二十多年,张学会了射击、格斗、游泳,还自学了一种本事——说出二十多个地区的方言,而且说得惟妙惟肖。平常,他身上带着六部手机,就是为了在不同的情况下转换不同的方言。那日,张用广东方言赢得了对方的信任,答应隔日在东莞的某地下停车场进行交易。关于去不去广东,市公安局和禁毒支队之间有很大的争议。有人说,把如此重要的线索提供给广东警方,由他们就近出警侦破,我们已经是不辱使命了。张说:“抓捕毒枭的事,关键在于捕获现行、人赃俱获。毒枭已经知道了我的手机号码,也熟悉了我的广东口音。那些人比狐狸还狡猾,只要发现一点儿破绽,就会销毁毒品,或者四处潜逃,这个案子就算黄了。所以,我的意见是,我们必须按时去,而且只能由我出面。至于具体的破获方案,只能根据现场的情况临时定夺。”局领导指示说,现在广东那边可谓“三个不明”:地形地貌不明、对方人数不明、对方携带的武器不明,那个停车场内危机四伏。所以,局领导要求张带领同志们去了之后见机行事,务必保证所有民警的安全。
张带领禁毒民警急飞广东,先带同志们去了那个停车场附近,从外围熟悉情况。又有同志提出:“我们是不是可以事先派人到停车场,埋伏在里面?”张说:“不行。现在就算我一个人先去,都有可能打草惊蛇——谁知道停车场的执勤人员和那帮家伙有什么瓜葛!我的方案是,到时候先让毒贩开车进去,我再一个人开车跟进。大家埋伏在外面,盯牢时间,以我驾车进停车场算起,三十秒后启动,四十秒后务必到达现场增援。民警们闻言,一个个瞪圆了眼睛,都不同意,说:“你一个人,身上又不带家什,四十秒,毒贩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太悬!”张笑道:“常山赵子龙在此,那就只可进,不能退。不入虎穴,难得虎子,没有时间再商量了,大家抓紧准备吧。”
多年以来,张智勇兼备,一次次出生入死,屡建奇功。有人把他比作智取威虎山的英雄杨子荣,但张似乎更喜欢以三国时期的忠勇战神赵云自居。每每在研究重大的侦破方案时,只要他把这句“常山赵子龙在此”的戏文说出口,那就是他率先出征、冒死一搏的决心已定了。
那夜,张穿着南方的街头痞子爱穿的那身行头独自驾车出现在了地下停车场。所有的车窗都落了下来,他戴着墨镜,光着脑袋,花里胡哨的半袖衫大敞着,露出赤裸的胸膛与肚腩。张是要以此姿态告诉对方:请看好,我是一个人来的,赤手空拳。此时,张也看清了,坐在毒贩车内的有两个人。他们戒备心很强,仍然是“车不熄火,人不下车”。张率先下了车,手里提着备好的“现金”袋子,说:“你交货,我交钱,票子一张不少,都在这儿啦。”其实,所谓的“票子”就是从超市买来的盒装牛奶,装在袋子里,沉甸甸的,有棱有角,看不出破绽。两个毒贩听了张的话,与手机里的毫无二致,便下了车,一个人上前接钱,另一个人手里提着袋子,袋子里装满了东西——应该是毒品。接钱的人到了跟前,伸手接过了沉甸甸的袋子。张估计,他们若是有枪,八成会在接钱的人身上,因为他穿得很严实。于是,他就趁接钱的人伸手、弯腰的机会,闪电般地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腕子,猛地将他扛了起来。只要这个“高摔”成功了,不摔他个半死,也会摔得他半天爬不起来,剩下的那个就好对付了。没想到,被扛起的毒枭在凌空而起的一瞬间,竟把右手伸向了腰间——那是在掏枪!这个人显然也是练过功的。张手疾眼快,在将对手摔倒在地的同时,迅速跨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双臂,让他动弹不得。另一位见状,连忙扔下手里的毒品,直向张扑来。张压住前者的双臂,凭借腿上的功夫,不待对方近身,便一脚踢在了那个人的脸上。那家伙再扑,张就再踢。
生死四十秒,张坚持住了。增援的民警赶到了,成功地抓获了两名毒枭。从他们身上搜出的仿“六四”手枪已是弹在膛上,一触即发。
一切都是依照战前的方案进行的,可谓“完胜”!但是,张却并不满足,他要乘胜追击。他命令将毒枭分别押上两辆汽车,立即审讯。他指着刚刚缴获的四十四公斤毒品说:“就凭这些东西,依照国家的法律,你们是什么罪,我就不说了。要想保命,眼下只有一条出路——争取立功减刑。”这个毒枭垂头丧气、低头不语。张说:“你不说可以,但是你能保证那辆车里的那一位也不说吗?我给你把底儿交在这儿,你们两位被抓的消息可能很快就会传出去,你的那些同伙极有可能一听到消息就立刻潜逃。到了那时,你就是想立功减刑,只怕也是‘晚三春’了。”这个毒枭听张露出了东北口音,问:“你们到底是哪儿的警察?”张笑着回答道:“东北那疙瘩的。咋的,不服?”
将两个毒枭交给当地警方之后,张连夜带着民警乘飞机到了另一个地方,仍然是张化装成毒贩单刀赴会,给同事们留出了增援的时间。此次,辽阳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又一举抓获了三个毒贩。他们一鼓作气,连夜飞往广东汕尾的陆丰,直接捣毁了制毒工厂,并以此为突破口,查清了涉及二十九个省市的贩毒网络。公安部统一组织收网,共抓获毒贩661人,缴获冰毒440公斤。这一仗,打响了全国网络禁毒战役的第一枪!
为了出席全国公安战线的英模表彰大会,张穿上了整洁、英武的警服,并按要求佩戴了军功章:第一排,四枚,一等功;第二排,四枚,二等功;第三排,四枚,三等功。张捧着放奖章的盒子对工作人员说:“就这样吧,再多挂就不好看了。”
不错,从警二十七年,张立下的功勋无数,获得的各种奖牌、奖章也多得难以一一列举。他实现了自己当年的誓言,让父母为自己骄傲,让妻儿为自己骄傲,也让辽阳市乃至辽宁省的人民群众为有这样一个忠诚卫士而感到骄傲与欣慰。
张从警近三十年来经历的坎坷与获得的荣誉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还是高悬在办公室墙壁上方的那八个字的队训归纳得好:忠诚、谦逊、坦荡、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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