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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的证明:第八章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森村诚一

“真是个十足的冒失鬼,如果再稍微靠近一点儿,人就被压扁了!”

“快叫辆救护车来,司机受伤啦!”

跑上前来的过路人和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乱嚷一气。最初的震惊一消失,味泽马上出了一身冷汗。

好歹没有受伤,味泽便把善后事宜交给了那些赶来的过路人,自己匆忙赶路去了。他本来没有任何过错,因此也根本无须再去过问违章开车造成的后果。由于差一点儿被碾死,他倒是很想发几句牢骚。

“赖子,方才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当走到将要与她分手的十字路口时,味泽才想到这件非常重要的事自己却忘记问了——他竟惊成了这个样子。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啦?”

“卡车撞在石头墙上。”

“你……你拉爸爸的手时,卡车不是还停着吗?”

“反正我是看见了。”赖子坚持说。

“那么,你对未来……”话说了半句,味泽就没再说下去。

毫无疑问,赖子对未来的危险,在事前就已经觉察到了。“爸爸,尽量早点儿回来,再见!”赖子站在分手的道上,冲着味泽天真地笑了一笑。

这时,味泽可看清楚了,在赖子的笑颜里,有一道没有一丝笑意的目光正径直地向他射来。

由于赖子的特异功能好歹捡了一条命的味泽,在当天傍晚,又一次地体会到了赖子的特异功能对自己是何等重要。

这一天各报刊的晚报一齐报道了卡车撞墙的事故。因为受伤的只是司机一个人,所以无论哪一家报纸,报道的篇幅都很小。但是,味泽却被这条消息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撞墙的卡车是平安振兴工业公司的。平安振兴工业公司是中户家私自转包的公司,也是站在正面,为一手包揽收买羽代河滩地而奔波的代理商。

“狗奴才,把魔掌伸到老子身边来了!”

味泽觉得一股寒气侵袭着自己的肌骨。不,魔掌早就伸出来了。前些时候,他们就威胁味泽,让他撒手停止干预,现在他们终于赤裸裸地暴露出了干掉他的狼子野心。

幸亏赖子的特异功能,使他暂且躲过了第一道冲击波。但是,敌人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第一次攻击失败了,以后的攻击一定会越来越猛烈,越来越执拗。

然而,从敌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暴露他们的狼子野心来看,朋子的凶杀案,也是从大场那一条线上来的。

总而言之,大场已经公开地向味泽宣战了。在大场一手遮天的羽代市,如果遭到大场的挑战,无论如何,他是毫无取胜的把握的。

只要看一下大场一伙的第一次攻击,就可以知道手段如何高明。假如味泽丧生于那次事端的话,在谁看来都是一场交通事故。而那些调查现场的警察,又是大场的御林军,把那次肇事鉴定为事故,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味泽正处在要作出重大选择的岔路口。越智朋子也死了,再也没有理由使他豁出命来继续留在羽代市了。调查井崎照夫图财害命的嫌疑案件,本来就是味泽提出来的,公司从一开始就不感兴趣。这样的调查,即使中途停下来,也算不了什么。自己单枪匹马,硬逞强和社会上的邪恶势力作斗争,那只不过是一种幼稚的英雄主义。

现在不逃,更待何时!怎么办?味泽扪心自问。朋子惨死的凄楚景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难道就这样让杀害朋子的罪犯逍遥法外,自己却夹着尾巴悄悄地溜之大吉吗?难道调查井崎明美的死和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也就这样半途而废,而自己却怯懦地表示妥协,跑到能保全性命的小天地里去避难吗?

这样确实很安全,不会再有人威胁生命。对一个放弃了抵抗,已经逃离这个王国的懦夫,大场也不会跟踪追来。

不过,拿无条件投降换取的安全,难道不是俘虏的安全吗?倒不是大场的俘虏,而是人生的俘虏。从大场的势力范围逃出后,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是怯懦地表示妥协而得到的安全,就会被打上怯懦的烙印,一辈子也摘不掉人生俘虏的这条锁链。

味泽正在苦于决断的时候,有人从F市给他打来了电话。

“喂!你是味泽吗?上次你留下的那个茄子,又查明了一些新的情况,所以跟你联系一下。”

耳机里传来了一个熟悉又温和的声音,是农业技术研究所的酒田博士。

“这点儿事,您还特意打电话来,太过意不去啦!”

味泽的注意力集中在赖子的问题和卡车的撞墙事件上,茄子的事,虽然是由他亲自拜托博士的,但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了。

“后来,我仔细观察那个茄子,发现了新的附着物。”

“新的附着物?”

“是啊,是一种很小很小的蚜虫。”

“蚜虫是经常寄生在植物上吧?”

“蚜虫从各种植物中摄取营养,又在植物之间传播病毒。可是,这个茄子并没有沾染上病毒,只不过是某些别的物质和蚜虫一起粘在这个茄子上了。”

“是些什么物质?”

“是重酸钠、碳酸氢钠和黑色火药。”

“那些物质是化学肥料吗?”

“不,不是化学肥料。重酞本来是属于盐类的,在植物中,它分布得极为广泛。可是,在茄子上发现的重酸钠和碳酸氢钠,是经过分离后粘上去的。而且,在蚜虫的身上,同样也粘着大量的重酸钠和碳酸氢钠,毋宁说是粘满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飞到田里有翅的,也就是带翅膀的蚜虫,有一种受黄色吸引的性质。现在正在研究利用它们这种喜欢黄色的特性,用黄色水盘来捕捉蚜虫。不过,这不是我的专长。钠在空中经过燃烧,冒出黄色火焰后,就变成了过氧化钠。”

“这么说,蚜虫是朝着空中燃烧的钠飞来,落到这个茄子上的?”

“和黑色火药联系起来看,有这种可能。如果闯入火中,那它就简直成了俗话所说的‘飞蛾扑火’了。不过,这些蚜虫大概是在临飞进火焰之前,失去了继续飞翔的力气,落到茄子上了。”

“大概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钠和黑色火药才在空中燃烧?”

“这不是我的专业,所以,当时我也没有弄明白。我询问过这方面的专家,据说重酸钠和碳酸氢钠是用于烟花发色的,而黑色火药则是用于烟火爆发火花的。”

“是烟火吗?”

“要说羽代河的烟火大会嘛,是在每年的八月下旬举行一次。我虽然没去观赏过,但它作为这一地区规模最大的烟火大会,是闻名遐迩的。”

正如酒田博士所说,羽代的烟火大会,是这一地区夏季举行的首屈一指的具有传统性的活动。当天夜里,竟有多达十几万的人前来观光,不仅有从邻近的县、市来的,而且有打东京来的。今年的烟火大会是在八月三十日举行的。

“酒田先生,照这么说,这个茄子是长在烟火发射场附近的了?”

“若是发射到空中的烟火,火药的残屑会飞散到相当广泛的区域。但是,在塑料温室内的一个茄子上竟密密麻麻地落了那么厚的一层,那是不可能的。要是烟火的材料一部分未经燃烧就飞散在周围的话,是可以集中落在附近的作物上的。不过,这种钠盐究竟是不是烟火的材料,我还不能肯定。可是,把茄子和蚜虫结合起来看,我想有这种可能性。蚜虫在夜间是不大出来活动的。也许是蚜虫产生了错觉,把烟火当成了白天,受到黄色火光的引诱,才向火光飞去的。或许是烟火从白天起就开始发射了。不管怎么说,如果找一找烟火发射场附近的塑料温室,也许能了解到茄子的出处。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告诉你一下。”

柿树村杀人大惨案的搜查本部,一直在半死不活地维持着。开始,因为是件从未有过的大惨案,县警察本部也投入了大批人马,拉开了一个热衷于搜查的架势。然而,时间白白地流逝,搜查丝毫不见进展。于是,他们只抽出少数的几个人来应付搜查。现在的搜查本部,可以说是一丝游气,徒具形骸而已。

然而,它并非是彻底的行尸走肉,实际上还执拗地活着,虽然没有什么生命力。

在生存部分的核心内,就有那位名叫北野的探员。搜查本部初建时,阵容庞大,后来又大幅度地缩编。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他是作为专职探员被留下的。他之所以被留下,也是因为他在这次搜查过程中表现出卓尔不群的热情而受到了上级赏识。

北野执拗地盯着出现在嫌疑线索中的味泽。

这是一场拼耐性的侦查。即便是那些犯罪行为得手的“成功者”,随着漫长时光的流逝,也必然会疏忽大意。所以,尽管作案作得不露一丝马脚,但是由于时过境迁,罪犯也会感到罪行已经与己无关了,从而安下心来。这时候,罪犯就会自然而然地暴露出犯罪的证据,也就是只有作案者才会有的那种言行。

北野设下圈套,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猎物上钩。这要让罪犯丝毫也察觉不出来。这种搜查要花费几年暗中监视的工夫,等罪犯坦然地认为已无人追踪自己时,抓住他犯罪的破绽。

味泽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监视着。他开始了自己单独的行动。他接近朋子,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欢心,便与她同心协力,调查起羽代市区发生的交通事故来。后来又发展到对羽代河童津一带进行搜索。在此期间,朋子不知被谁杀害了。

当时,北野十分痛惜地以为这下子可糟啦。他认为罪犯一定是味泽。他虽然估计味泽之所以接近朋子,一定是和她的姐姐越智美佐子的被害有某种关系,但是,万万没想到就连朋子也被杀死了。

看来味泽和朋子是彼此倾心相爱的。假若味泽是罪犯的话,那他为什么要杀死朋子呢?莫非杀害姐姐的证据被妹妹抓住了不成?可是,接近朋子是味泽采取主动的,他如果不接近她的话,朋子不会知道世上还有味泽这么一个人。自己主动亮相,暴露自己是罪犯,然后又反手把被害者的妹妹给干掉,这也未免太离奇了。

北野懵然不解。朋子凶杀案发生在羽代署的辖区内,所以,北野对此无法过问。假如味泽有杀朋子的嫌疑,北野也还是可以以联合搜查的方式参加搜查工作的。不过,他还是索性躲在背后,密切注视着羽代署搜查罪犯的做法。他内心对羽代署总是有一种无法摆脱的不信任感,羽代署的行径有些可疑。在他巧设圈套盯梢的时候,这种可疑迹象越来越多了

现在,北野把羽代署也列为早晚要落网的猎物了。这绝不能让他们有半点儿察觉。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味泽从杀害朋子的嫌疑对象中被排除了。从这件事本身来看,他没有感到羽代署有什么失误。不过,看样子,羽代署多半是在敌视味泽,想把味泽搞成罪犯。

可是,若是搜查一桩杀人案件,县警也要参加的。羽代署的恣意妄为是行不通的。从嫌疑人的行列中姑且解脱出来的味泽开始了诡异的行动,似乎他自己开始搜查起杀害朋子的凶手来了。

一个杀人案的嫌疑人被卷进另一个杀人案中,并搜查那个杀人犯,这事确乎罕见,就连北野也没有经历过。

味泽并非在掩人耳目,他好像是在认真地追查罪犯。首先,味泽根本没有意识到北野正在追踪他,所以,也没有必要摆这种迷魂阵。

北野毫不含糊地盯着味泽的一举一动。他拜访了《羽代新报》的浦川,了解到朋子和味泽在调查中户家的大头目为领取保险金而杀人的嫌疑案时,发现了有关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他还从F市农业技术研究所的酒田博士那儿了解到有一个“来自烟火基地附近的塑料温室的茄子”。一个意想不到的庞然大物正在落进北野设下的圈套。

这些人知道北野不是羽代署的探员,便好心好意地协助了他。长时间地盯梢,对监视的对象反倒产生了感情,这是一种奇妙的心理上的倒错。

他对风道屯杀人惨案罪犯的憎恨丝毫没有消失。正因为这样,他才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盯梢的嫌疑人是“自己的猎物”。在亲手把他牢牢地抓住以前,他不希望第三者从中插手。现在,他倒想把味泽从敌视他的中户家和羽代署,也就是从大场的势力下“保护起来”。

也许是因为北野探员把这种心情坦率地告诉了浦川和酒田博士,所以,对味泽怀有好感的浦川和酒田二人才对北野探员给予了协助。

不管怎么说,一时销声匿迹的味泽又渐渐地活跃起来。他追查杀害朋子的罪犯和北野要搜查的案件究竟有什么关系,现在还弄不清楚,但是确有迹象表明,味泽潜伏不动时所没有的局面正在出现。

北野把在羽代的搜查经过一一报告了村长警长。虽说村长负责搜查的杀人案件牵连到其他县警的情况并不稀奇,但要是和警察本身的腐败绞在一起,就不太好办了,所以他采取了慎重的态度。

现在,羽代署和中户家的勾结已是明摆着的事。可以这么说,羽代署是中户家的靠山、大场一成的雇佣军。

不过,警察内部的丑闻,即使在警察厅,也作保密处理,发生的件数等对外不公布。大场在F县的影响很大。F县的县警也没有警察内部监督人员——监察官。可是,监察官室长只是一时把警视提升为警视正而已,升任署长一调职,警视正就又恢复成警视了。这也可以说是县警本身并不太重视监察制度的一个证据。

还有,经监察官调查,即使抓住了同僚的丑事,只要案情不那么严重,其处理也还是极为宽大的。监察本来是同僚监视同僚的“内部间谍”,所以,在警察内部也以白眼看待。如果正经八百地进行监视的话,那就更要遭到大家的厌恶了。监察室是在这种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所以,人们挖苦它是“遮羞室”。

警察内部的丑事本来就牵涉到一些棘手的问题,唯其如此,外县的警察对此几乎是毫无办法。

“这可是件挠头的事啊!”村长警长抱着脑袋说。

“这是我的猜测。情况似乎是,味泽对井崎明美的交通事故有所怀疑,在寻找她的尸体时,发现了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这事从附近的农民丰原浩三郎那里也得到了证实。这就间接地证明了井崎明美的尸体埋藏在羽代河童津附近。”

“不过,即使找出了井崎明美的尸体——可它和风道屯的案件有什么关系?”

“没有直接的关系。不过,我认为越智朋子是想在报纸上披露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而被杀害的。那么,单枪匹马追查罪犯的味泽,对大场一派来说,不正是一个十分讨厌的眼中钉吗?味泽本来就是发现不法行为的祸首,是朋子的伙伴。”

“你是说大场想对味泽使什么坏吗?”

“嗯!现在,他们正在使着呢!”

“啊!已经动手干了?”

“中户家的一个叫作平安振兴工业公司的转包公司的卡车,想伪造一场交通事故把味泽轧死。味泽抢先一步察觉到了,才幸免于难。”

“那肯定是大场指使的吗?”

“虽然不能肯定,但和周围的情况对照起来看,即使说是大场出的坏点子,我看也无妨。”

“这可不得了!”

“头一次失败了,免不了要来第二次、第三次。不能指望和大场、中户家串通一气的羽代署会把味泽保护起来。毋宁说,羽代署正在一马当先,想把味泽干掉。”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让自己负责搜查的杀人案的重点嫌疑人逍遥法外时,该嫌疑人却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卷进外县警察署所负责搜查的另一桩杀人案件以及跟警察纠缠在一起的丑闻中去,而外县的警察正想把他收拾掉——像这样的案件,真是从未听说过。这时候,假如味泽遭到杀害,那么,长时间悄悄尾随到现在的意义就荡然无存了。在通常的情况下,往往是和外县的警察署联合起来,共同搜查。但是,由于羽代警察署站在敌对一方,所以,是不能贸然行动的。

像村长那样的老手,竟也感到棘手了。

“等是没有白等,味泽又慢慢地开始活动了。在让味泽继续活动的期间,他和越智美佐子的关系肯定会弄清楚。”

“在此期间,假如味泽被大场干掉,那我们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所以,我们把他保护起来怎么样?”

“保护味泽?”

“对,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从来没有听说过警察把嫌疑人从其他警察的手中‘保护起来’呀!”

“这当然是暗中行事。我们的行动要是让味泽知道了的话,那就没有尾随的意义了。当然,也不能让羽代署的人知道。”

“可是,能保护住吗?我们又不能多派人。”

“当然喽,如果人多的话,就让他察觉到了。我打算就由我一个人来追踪。”

“能行吗?”

“试试看吧。由于警察本部也派来了警察,所以,即使是羽代署,对调查杀害朋子的案件,大概也不会太冷淡吧。我们不妨借味泽之手,揭露有关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

“请不要扯得离本案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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