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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秋水

来源:作 者 作者:刘 云

王川最近有些心事重重。

从上级公安部门传来消息,这届警校毕业的见习生工作岗位不稳定,随时有可能被抽调到铁路乘警支队开展春运工作。见习生一共有五个人,王川就是其中一个,王川是最不想离开的一个,因为他心中装着一个叫秋水的姑娘。

王川对黔北这座城市产生好感,是因为认识秋水。正如一句老话:“爱上一座城市,首先是由爱上这座城市的人开始。”秋水有一个远房堂哥叫秋松,秋松和秋水是同宗。王川和秋松是中学的同学,老家都是黔南的。秋松当时正在黔北医科大学上学,通过秋松,王川认识了秋水。

那是三个月前,王川正在站台执勤,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川哥”的呼喊。他转身一看,原来是中学时的同学秋松。秋松一手拎着一个黑色小皮箱,一手搀扶着一个架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在中年男子的另一侧,是一个20来岁的妙龄少女。这个少女身着一身紫兰色碎花的连衣裙,王川闪过一个印象,这个姑娘像一只紫色的花蝴蝶。在与秋松的交谈中得知,那个年近50的中年男子是他的伯父,而那只“花蝴蝶”则是他的堂妹秋水。

王川和秋松中学时关系就较好,这次在黔北重逢,真是他乡遇故知。王川实习的派出所离医科大不远,两人一有机会便聚在一起。十余天后,秋松来到王川上班的地方,神秘兮兮的对王川说,要请王川吃顿好饭。王川说你们学生食堂有什么好吃的,还是我请你,再说你还在读书,又哪有钱请我吃好饭?不如等我下班后我们就在火车站附近随便吃点。

秋松执意要请王川吃饭,王川问 “为什么?”秋松在王川的再三追问下,不得不说了实话:“我妹秋水回来了,她对你印象不错,让我来请你,她作东,我已经夸下海口,你今天无论如何得给我面子,一定到位,我知道你今天六点下班后就没事了。”秋松一副不容拒绝的口气,拽着王川就走,王川只好半推半就随秋松去了。

秋松所说的秋水对他印象不错,指的是王川做的一件小事。他没想到工作中顺便做的一件小事竟能让一个陌生人产生好感,而且这个陌生人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王川走在路上,心里有些恐慌。他想,一个生长在城市里貌美如花的女孩突然请一个男该子吃饭,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无故献殷勤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为秋水父女俩补办了二张卧铺?为人民服务是对人民警察的职业要求,更应该不求回报。如果他去吃饭会不会违反纪律?应不应该先给单位领导汇报一下呢?可是他又觉得汇报好像也不妥,这不过是跟同学吃顿饭而已,请吃饭的人是同学的妹妹,他觉得这不算违纪。管它三七二十一,今天就先去看看秋水葫芦里究竟卖的啥药再说?

秋松领着换下制服的王川来到黔北医科大学大门对面的一家“豆花火锅店”。十天前王川见过的那只“花蝴蝶”从门内飞了出来,王川心里更加紧张,汗从额头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他甚至感觉到手心都是湿漉漉的。对王川来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陌生女孩请他吃饭。

秋水大方地说:“你好,王川警官!”王川语无伦次地应道:“打……打扰了,秋水老师!”

一番寒喧之后,王川、秋松随着秋水进了一个别致的包间落座。

昏黄的灯光下,秋水举手投足间散发的青春气息,像蝴蝶抖落的花粉,一种从未有过的香气钻入王川鼻孔,王川突然感到头有些头晕。火锅的豆花清香味弥漫开来,似乎是从秋水招呼的吆喝声中传递而来的,王川深吸了一口气总算稳住心神。

王川上次在火车站见到秋水时,来去匆匆没太留意这只花蝴蝶。王川偷偷瞄了秋水一眼,秋水的肌肤像瓷器一样光滑白嫩,一张娃娃脸荡出天真烂漫的笑容,两个酒窝盛满的热情让王川既冲动又不知如何掩饰来自心底的不安。极少饮酒的王川突然冒了一句:“老板,来三瓶茅台啤酒。”

“王川警官,我可不会喝酒哟,不过今天第一次有幸与你吃饭,又有我哥作陪,我就陪二位哥哥喝一点点。” 秋水说。

三杯啤酒过后,王川放松下来。三个人家长里短聊了起来。

秋松告诉王川“秋水在黔北医科大学图书馆上班,她的父亲是时任医科大学院长。”秋水也告诉王川,“那天与父亲去重庆是为了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因为没有买到卧铺犯愁,没想到遇到了好心的王川警官,并帮忙补办二个卧铺,真的非常感谢……” 没多久三瓶酒就一扫而空。

王川透过窗户,医科大校园上空突然间霓光闪烁,随后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悦耳的乐曲声,他问秋水是怎么回事?秋水说今天是周末,学校有舞会。

秋松见饭吃差不多了,便建议一块去跳舞。

 三个人到了舞厅,医科大学的师生们早在舞池里潮起潮涌。

王川伸长脖子,目光随着舞池里的人流涌动。他觉得这个舞池比他上学时警校的舞池大得太多。舞池里美女如云,哪像警校的舞厅大多是男生和男生跳。警校的女生太少了,都成了“大熊猫”,即使偶尔有女教师出现,往往都是女教师主动邀请,那些师兄弟们才敢伸规规矩矩的手,气氛远远不如这医科大的舞池。

王川的脸上挂着微笑,内心却有些胆怯。

秋水看出了他内心的恐慌,用鼓励的目光望着王川。

王川有些犹豫,他想走向秋水,又有些担心自己的舞步。

秋水微笑着走了过来,“王川警官,我能请你跳一曲吗?”

秋水优雅的手臂伸了过来,王川的手无处躲避,只好忐忑地握着秋水的莲藕般的小手,轻轻的把她推向人海。随着舞曲的节奏王川很快陷入乐潮中,他们的舞步开出一朵朵浪花顺着舞池浪奔、浪流……

一曲下来,秋水没想到与王川跳得如此的合拍,便半开玩笑的对王川说:“王川警官,今夜的你我包了,不许你和别人跳,行不?”秋水一脸的妩媚像一朵桃花开在王川心头,王川故作镇静地点了点头。

秋松过来请秋水跳舞,秋水说:“和你们同学跳去,今天你别抢王川警官的舞伴。”

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遍布王川全身,他没想到自己能得到秋水的青睐,也没想到秋水的青睐是源于自己的舞技。他暗自庆幸在警校喜欢学跳舞,没想到在这里还有用“舞”之地。他心中暗喜,为了更好的表现自己,他挽着秋水的手使出浑身解数在舞池里闪腾挪。

秋水一脸绯红,香汗淋漓,娇羞的模样让王川兴奋不已。

王川感到有生以来,此刻似乎有无穷的力量驱赶着内心的胆怯,隐藏的自卑逃得无影无踪。

舞会刚一结束,秋松就对王川说:“川哥,我有事先走了哈?”

王川大惊!

王川心想,把我和你妹甩在这算咋回事。我和你妹还不是很熟,你也不急在这一时。

秋松边走边摇手,“川哥,我妹的安全你要负责喔!”

王川送秋水回家,他感觉心里埋了只鼓。与其说是他送秋水,倒不如说是秋水带他夜游医科大。

秋水领着王川在医科大转悠着,秋水告诉王川“立秋了的图书馆会不时飞进一些苍蝇,希望王川有空时常来图书馆坐坐,顺便帮她驱赶苍蝇。”王川不明白驱赶苍蝇是咋回事?秋水没有解释,他只好一头雾水的听着。

王川送秋水到家后,秋水叮嘱他一定要记住图书馆的位置。她还贼贼地抛了个媚眼说:“不许失约哦!”

从医科大回来后,王川脑子里不时浮现出秋水的音容笑貌。他认真的疏理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自己是个理智和现实的人,为什么今天总感觉乱了分寸?他感觉心里情感的堤坝就要崩溃。他想到与自己接触的第一个女孩,那是他的初中同学,在他上高中不久,那位刚读师范的女同学来访,明确要求他做她男友,他没答应她的要求。他对她说了一句话:“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回老家农村赶牛屁股,你还会和我一起过日子吗?”那位女同学说为什么不珍惜现在而要想那么长远?王川说他不想伤害她也不愿自己受伤害。

那位女同学走后就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了。他又想到来黔北所见习时间虽然不长,在派出所旁边有一个开饭店的女孩,无缘无故的几乎每天都要给他送来早餐,王川心里知道那个姑娘想对自己好,那种好让他感到害怕和不安,那种好有些像父母对自己的子女无怨无悔。可这又分明不是,毕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当王川觉察到那个姑娘对自己“不怀好意”时,他在她的面前故意把脸色绷得很难看,难看得脸上几乎能拧出水来。他唯一的武器就是将自己的脸色磨成一把刀,希望斩断那开饭店女孩一厢情愿的执念,虽然那女孩从未向他表白过。

记得刚来黔北不久,王川的小妹从老家来看他,那姑娘得知后,对王川的小妹非常好,甚至还为王川小妹买了两件新衣服。王川问她为何如此,她只说她愿意,她愿意为她喜欢的人做任何事,这与王川无关。事后王川把她为小妹买衣服的钱还了,但却对她的执著感到痛苦和不知所措。

为此他开始讨厌黔北这座城市,希望早些离开。可是,就在今天,他好象又突然感觉自己并不太讨厌黔北这座城市,这或许缘于秋水。

他想到秋水,这个刚认识的女孩似乎对他也有几分意思。他内心感觉秋水与前面两个女孩有些不同,究竟哪里不同他似乎又想不明白。他只是感觉在秋水的面前他会不自然的心跳加速。

这样想着想着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好在今天白天没有班,要下午六点接班。王川的工作是“三班倒”,休息时间相对稳定,工作时只要把握好“五勤”,就不会留下工作后遗症,只要不落下 工作后遗症,百分百的我的时间我作主。

王川空闲之时,一般是报刊杂志来填补空虚,偶尔也读读小说或看看电视,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寂寞。洗漱完毕后,王川突然想起昨晚秋水曾给他一个电话号码,他不知道该不该拨过去,因为秋松告诉过他,秋水的父亲是院长。若是小时候他不知道院长是多大的官,最多认为像老家乡医院院长。如今好歹是念过中专的人,他读书的警院领导也是院长,因为学校是副厅级单位,所以他知道院长是副厅级干部。而黔北医科大级别比警院高,是一个正厅级单位,秋水的父亲就是正厅级领导干部。就算秋水真的对自己一见钟情,他还是担心门不当户不对他们之间也不会有美好的结果。可是通过昨日与秋水接触,她的随意与火热分明在向他王川暗示什么,他不知道她真的会不会在乎一个农村娃儿的身份?凭直觉秋水不像那样的人。

王川只感觉秋水的魔力像一团火,难道他真的只是做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蛾吗?王川犹豫了好久,终于用派出所的电话拔响了秋水留给他的号码。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请问你是哪位?”王川听声音不对劲,那不是秋水的声音,又不知该如何回话,便赶紧挂了电话。王川紧张得心里咚咚直跳,暗骂自己真没出息,连找谁都不敢讲,不就是给个女生打电话嘛?他也知道,他其实不是害怕中年男子的声音,而是在中年男子的身份面前有些自卑。

过了几分钟,他又鼓起勇气拔了过去,心里祈祷着但愿这一次是秋水接电话。电话里传来的仍然是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王川额头顿时冒出许多细密的汗。王川用手擦了一把汗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尽量的把声音压得平缓和舒坦,好让对方尽量感受到他声音的谦恭和善意。

“请问是秋水老师家吗?我是秋水的同学”。电话的另一端没有应答,但王川明显的感觉到电话被转移到秋水手里。

他激动的心情立即为自己的勇气鼓掌!

秋水黄莺般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事?”

王川说:“没什么事,只是打电话感谢秋水昨日的盛情款待。”

秋水说:“今天是星期天,她也没事,正好可以一起溜达溜达。”

黔北火车站离医科大十分钟路程。王川到了秋水家楼下,秋水早在院门外候着。

“王川警官,今天带我去哪儿玩?”

“别警官警官的好不?听起感觉别扭,你叫我王川或者川哥都行。黔北这地方,我虽然来了三个多月,除了找得到你家外,哪儿我都不熟。”

“那我就叫你川哥吧!”

“好呀!”王川一脸的喜色跟随着秋水漫无目的闲步。

秋水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黔北这座城市的发展变化和风土人情。走着走着王川落了后。

秋水回头一笑:“把我跟紧点,别走丢了哦。”

秋水的声音像一汪清泉撞开了王川的心门,王川的心里突然涌动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王川猛地捉住秋水的手,秋水抽了下没抽出,“你……你干嘛?”

王川的脸上发热,嗫嚅地说道:“怕跟丟。”

秋水羞涩地问王川,“有女朋友没有?”

王川觉得在秋水之前虽然出现过二个女孩,但那只能算普通朋友而绝不能算女朋友,于是他摇了摇头。

秋水见王川摇头摇得漫不经心,不太相信地说:“像你这样清秀的男生,怎么会没女朋友呢?”

王川说:“因为从小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弟妹上学都只上到初中,而他虽说上了警校,但一想到家里的条件,他只能用努力读书来回报父母,从不敢在上学期间谈恋爱,毕业后就分到了黔北派出所实习。”

秋水又问有女生追求过他没有?王川一五一十的把曾经遇到的两个女孩的事告诉了她,秋水这才相信王川没有骗她。

秋水听王川说完,静静地盯着王川:“男生和女生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只有男朋友才可以握女朋友的手,你握了我的手,你打算咋办?”

王川窘得脸都红了,不知该如何回答。秋水望着一脸窘相的王川,突然噗嗤一笑:“你这个榆木疙瘩,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王川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在这座城市的森林里,栋栋高楼仿佛挂满了五彩缤纷,他随着一只美丽的花蝴蝶在丛林中翩翩起舞。大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散发出一阵阵花香,蝶儿停留在哪里,他就追逐到哪里。他顿时感觉这个城市变得从未有过的美丽,他与那只花蝴蝶正荡着温馨的阳光入梦。他感觉自己已化成一只蝴蝶,与心中的那只花蝴蝶一起冲破了世俗的藩篱。

王川几乎没有考虑便郑重的对秋水说道:“我愿意。”

秋水的脸蛋突然开出了两朵红花,绽放在秋天的街头。

“花当勘折直须折,莫道无花空折枝”。

王川正欲伸手去折,一阵秋风拂过,花儿隐退,王川痴痴地望着。

秋水的眼晴像一潭秋水,映着王川兴奋的脸色。

秋水说:“你以后休班就到我上班的图书馆去接受考察吧?”

王川感觉像被电电晕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嗯,嗯”地点头。王川的老家离黔北200公里,在黔北又没有亲戚及朋友。如果没有亲近的人,乡愁就会很快袭来。王川也不例外,最初来到黔北,新鲜感消退过后寂寞随之袭来。

自从和秋水确定恋爱关系后,他的空闲时间,便是去医科大学的图书馆做义工。王川认为他在医科大图书馆做义工有两大好处:一是在图书馆可以博览群书,开阔视野,增加知识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加有品味;二是可以随时享受到秋水的温情,远离寂寞的袭扰,增进与秋水的感情。秋水那张天真灵动的脸,王川觉得长得特别像电视剧《青青河边草》的女主角金铭。

秋水告诉王川: 她喜欢看他在图书馆读书,喜欢他偶尔来不及换下的橄榄绿制服。有他在,她感到踏实和安全。

随着交往逐渐深入,秋水告诉王川: 别人问他是谁?她说是她的警察义工。她还笑着告诉王川,自从你来后,以前常出现的一些暧昧的目光和挑逗的语言在图书馆消声匿迹了,那些稚嫩的学生好像很怕警察。

王川当然深有体会,他想起初进图书馆那天,他买了五合蚊香,心想应该足够秋水一个秋天驱苍蝇了。没想到看到这东西只是“咯咯咯”的笑,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些半生不熟的男学生总是寻找着各种借口喋喋不休的围着秋水转,王川起初以为是学生们勤奋好学,即使王川坐在秋水旁边他们也不把他放在眼里。王川顿时醍醐灌顶。第二次王川刻意穿着警服,见此情景就忙不迭地为秋水汲水泡茶,嘘寒问暖,鞍前马后的故作亲昵状,秋水呢也不时的吆喝着王川忙前忙后,为学生们借阅图书或者查找资料。王川就像一只不知疲劳苍蝇拍不时的拍打围着秋水嗡嗡叫的声音。没几天功夫,图书馆的杂音便自然消逝。

秋水说:“川哥,你为我分忧不少啊,谢谢你!”

王川也不时打趣说:“我拍‘苍蝇’的效果还可以吧。”往后在图书馆时,秋水则悠闲的泡上一杯茶沉浸在书香里。王川也不用再穿警服坐在秋水的旁边了。

认识秋水三个月后,转眼就到了次年一月十号。王川心想,从去年五月二十号算起自己在黔北这座城市已呆了整整7个月零20天,还差四个多月见习期就满了。如果剩下的时间一直在黔北实习,他留在黔北车站派出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这也正是他希望的,也是秋水所希望的。他知道,自己留在黔北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秋水姑娘。同时他也非常担心,像他那样的农家子弟一旦去了贵阳,他就像一滴水一样平常,流走之后是很难再回流到黔北的。如果真的那样,他和秋水的故事虽然开了花却不一定就结得了果。

王川是一九九三年五月从警校毕业的,毕业后就被省警校安排到黔北车站派出所见习。经过懵懵懂懂的夏天,在收获的季节遇到秋水,不知不觉中,就到了第二年,而且听所领导说他们很有可能要被上级排到贵阳继续见习。

这天早上,天空突然飘来雪花,正在站台上执勤的王川失神地望着雪花飘落又瞬间消逝在苍茫的大地。王川觉得雪花很美,很清纯。像他的秋水一样。漫天的雪花消逝得也快,似乎等不及春天的到来。他有些担心秋水也会像这美丽的雪花一样,等不到春天到来便消逝在这个寒冷季节里。一列火车疾驰而过,寒风扑面而来,丝丝凉意顿时沁入心头。

王川走进执勤室,他的师傅老张正坐在执勤室里间的沙发上记台帐,外间火炉上一壸水翻滚着,白色的雾气在屋里弥漫开来,王川觉得冒出的团团白雾又像秋水的模样,紧紧的萦绕着他。

“小王,水开没有?”师傅老张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师傅,水早开了,我给你把茶泡起吧?”

“好的!”师傅老张回答道。

老张是一个成熟漂亮的女人,一点儿也不老。军龄加警龄一共才六年,仅算个老警察罢了。25岁的她只比王川大二岁,原本是某部队里的文书,转业后当了警察,脸上总挂着一副严肃的面孔。老张是一朵熟透的警花,一米六五的个头,配上火辣的身材使她一转业就成了别人的新娘。所里安排老张带王川实习,老张为了显示师傅的派头,要求王川叫她老张。王川跟从老张在站台执勤,她那双火眼金睛和女性特有的细腻以及非常灵敏的第六感官,只要从人流中一过便能准确的分辨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这让王川佩服不已。半年多来王川从她那学到不少东西,老张也越来越喜欢王川这个外表沉静,内心狂热又有几分才气的毛头小伙。

“师傅,茶泡好了!”

“给我端过来!”王川把茶递给师傅。

老张头都没抬的又道:“你拿来的书看完了,明天再给我弄几本来。还有,明天休班带你家秋水到我家来吃晚饭。”

王川说:“我和秋水的事,八字还没一撇,我怕没这能耐哟?师傅!”

“唉,兄弟,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给她说,她要不嫁你,我离婚了嫁你。你吓一下她嘛!”

“师傅,其实我也想带她来见你,只是不晓得秋水肯不?我和她才三个多月的感情,这两天眼皮总跳,是否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

老张说:“傻小子,那是她在想你。就像我想我老公一样!”

“师傅,我觉得和她的缘份到头了,我们见习期将满,我还不定会被组织安放在哪儿?”

老张说:“听说她父亲是个领导,你让她父亲帮忙呗!”

王川说:“我开不了口。”正说着,所里保安小赵走进了执勤室。

小赵对王川说:“王川哥,王所叫你马上去一趟会议室。”

王川跟着小赵经过站台,感觉今天的上车旅客比平时多了好多。他一边走一边想:春运就要来了,只要春运结束见习期满,凭自己在黔北派出所的表现,应该有很大的可能留在黔北。想到如今已近深冬,春天越来越近,他有些迫切的希望能在这座城市看看春天的模样。春天是美好的,他想像着与秋水在这座城市手牵着手採摘春风的样子。虽然这个冬天有些冷,但他内心似乎始终有一股春风在荡漾,总是感觉暖暖的。他知道这唯一的“春风”是来自秋水赐予的缘分。

秋水的出现使他改变了所有的生活。认识秋水三个多月的时间里,王川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从没想过秋水会对他这么好,让他初入社会便品到爱的甜蜜;忧的是他不知道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他不是分配在黔北,而只是在这里见习,像他这种在泥土里长大的孩子没有任何关系,是难以留在这座美丽的城市的。还有他与秋水双方家庭背景的差异太大,这恐怕会成为横亘在他与秋水之间的一座大山。他只能豁出去走一步看一步。最初他以为秋水只是利用他来拍“苍蝇”,后来他曾问过秋水认识他后悔不?秋水拚命地摇头。 他之所以持续地与秋水交往,并非是想攀高枝,而是觉得她是自己心中的神,有一种无穷的魔力吸引着他。

王川想着想着便到了所会议室。

所长王头说:“今天把你们见习民警召集到会议室,是接到上级通知,铁路春运工作即将开始,你们明天全部回贵阳到乘警支队报到,到新的岗位上去继续锻炼。你们在黔北车站派出所见习结束。感谢你们七个多月对黔北车站派出所公安工作的支持。今天你们不用上岗了,收拾收拾,所里下午六点为你们饯行。有未了之事的,抓紧处理。”与王川一起见习的民警方波插话道:“王所,我不想去贵阳,能不能留下来继续工作?”

“明天你们到贵阳问上级领导去,我说了不算,如能返回黔北的,我欢迎!”王所的声音回荡在这寒冷的空气里,一股悲凉直透王川全身。

王川搓着手出了学习室,心里倒是蛮佩服方波勇气的,听那小子说他和长征电器厂的一个姑娘打得火热。王川和方波同病相怜,心情自然比方波好不了多少,甚至更为沮丧,因为方波他爸是某地区交通局局长,只要疏通疏通关系,回到黔北是早晚的事。这半年多来,王川已经渐渐爱上了黔北这座城市,难道人生的春天真的在这座城市与自己无缘吗?他知道明天这一走,凭他自己的能量不可能有转身的机会,他所拥有的一切即将化为泡影。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返回执勤室里,老张已经知道他将走了,为他准备了一个精美的笔记本,他差点忍不住抱住老张痛哭。

“姐,我以后再也不能到你家蹭饭了。”

老张用手娟擦了擦眼:“兄弟别难过,去看看秋水吧!”

王川有两天没见着秋水了,真不知秋水会急成什么样子?他思索着该不该将这个消息告诉秋水,因为他有可能去贵阳实习的消息他一直未向秋水透露过。一是因为到贵阳实习只是一种可能而不是确实的消息。二是因为他不想让秋水难受,即使走成为现实他也要在最后一刻告知她,能让她的笑容多存活一刻便多存活一刻。三是他没有勇气告诉她,虽然这种感觉在别人看来很平常,但在他看来无异于人生的一次重大事件,关乎着自己的命运。四是他不知道秋水对他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是否足够他们一起去共同面对今后的困境。毕竟他们交往才三个多月。

王川不知道这种一见钟情式的遇见能否经得住寒冬的洗礼。

昨天王川没去图书馆,今天若不去,明天王川再也不可能去了。

王川调整好情绪,决定见见秋水,他不能人间蒸发,让心爱的人瞧不起她所喜欢的男人,更不能玷污警察的声誉。

跟往常一样,王川走进那个离他单位并不远的大学。平时十分钟的路程,今天感觉很长,似乎用了一辈子的力气,才走进那个熟悉的图书馆。

秋水依然像往常一样带着惊喜的眼神。

王川没有告诉秋水他明天就要离开黔北的事,他不想让她伤心,能拖一会儿算一会。

王川挤出一脸虚假的的笑容,嘴里却默默念着一些真心话:“别了秋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能陪你穿梭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真不知谁又会成为你幸运的宠儿?但愿你能安静的选择自己的幸福人生,但愿你一生过得比我好!”

王川仔细地打量着这里熟悉的一切,穿着还未换下的警服,他要把警察的青春气息留在偌大的图书馆,即便今天之后这里成为梦游的圣地,也要努力站好这图书馆的最后一班岗,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秋水站好这最后一班岗。同时他猜测着他走后,这些流水般的学生今后是否能够想起这里曾经有一个警察义工。为了这最后一班岗,王川今日格外卖力。下班了,像平常一样。王川把秋水送到她家院墙外,幽幽望着她,眼睛有些发酸。

秋水感觉到了异样。“川哥,你今天怎么了?”

王川强忍住泪水,淡淡的说:“我要走了,也许永远回不来了?”

秋水说:“你别吓我!”

王川说:“真的,今天单位为我们饯行,现在所里的领导也许正等着我回去。”

秋水眼神一暗,泪花冒了出来。“川哥,你去单位吃饭吧,吃完饭到我家楼下等我。”

饭后,王川从所里食堂出来。

牵着秋水的手在黔北的夜色中漫无目的走。

他觉得有很多话要对秋水说,却又似无话可说,冬天的夜有些凉,也有些沉闷,把王川的那些想说的话堵在心口。今夜的秋水似乎与王川一样, 声带也封住了秋水的嘴。街上的行人很少,他们默默地穿过丁字路口,漫步红军山下,零星的雪花轻轻的没入香江,身后是两排冰冷的脚印。在这冰凉的夜色中,似乎只有两颗无助的心在相互依靠着取暖,无助让言语不知从哪里打开话题的入口。

黔北这座城市的每一条大街以前都是秋水带王川熟悉的。以往王川跟着秋水走,每一处都是那样的亲切。这次秋水顺从的跟着王川走,领路的变成了王川。王川感觉冬天的路不好走,越走越冷,他不知道该把秋水领往何处,他只想把她领向春天。从日历上看,春天似乎越来越近,而如今走在这深冬的现实,春天仿佛更加遥远。

王川翻开思想的记忆,他和秋水就像秋天的梦,虽然灿烂却紧挨着寒冬。他们日渐升温的感情终究捂不暖冬天,难道美好的记忆真的要走向无言的结局吗?

夜的霓虹很快将时针拔到十点,每晚十点,秋水必须到家,这是她父亲为她兄妹俩定下的规矩。

王川每次送秋水回家,一定会等待她楼上房间的灯亮了,才会离开,才会觉得每天的日常工作结束。秋水每次上楼后,一定会打开阁楼上的灯,她不想让王川在暗夜里孤寂前行。王川和秋水并肩返回在秋水家附近时,卡OK厅的音乐正缓缓响起。

秋水说:“我今晚破例,晚些回去,我们去唱会歌吧!”

王川本想算了,但脚却不听使唤地随她进了歌厅。

服务生泡了一壶茶,王川为秋水满上。

王川终于说话了。“喝口茶,暖暖身子!”

秋水递上歌单:“唱什么歌,我给你点!”

“我不会唱歌,唯一可以唱得全的是《人民警察之歌》和《少年壮志不言愁》”

王川呷了一口茶,几次欲言又止。

其实,王川心里是希望秋水能说服她父亲帮忙疏通一下关。这样的话他和秋水就可以快乐的走向春天,毕竟秋水父亲是黔北乃至贵州文化届的名人,又是国家高级干部。但这个念头一直压在他的嘴巴上。王川一生从未求过人,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完成心愿,走捷径也不是他的作派。他甚至感觉自己这种念头有些卑鄙。

王川又想,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秋水内心占据多大空间。他与秋水交往是在一个色彩斑斓的季节,或许秋水是因为抵挡不住秋天的诱惑而犯下的一个美丽错误。或许秋水在家里已经争取过呢?她不是在考察自己吗?如果他王川在她心里有她想象的重要,他又何别再开口问询?

王川回想他与秋水在一起的曰子,秋水快乐和开心样绝非伪装。这让他认为与她在一起的分分秒秒足以抵得上世界上最美好也最易变的承诺。或许此时她刻意的晚归,正期待着他王川表达什么?嗯,也许三个月的考察期太短,她还下不了决心拿自己的爱情作赌注。

终究王川什么也没有说,喝着茶,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夜渐深。

秋水说:“我为你唱支歌吧。”

王川点了点头。

秋水唱了一首《让我一次爱够》,眼睛有些湿润。

王川掏出纸巾为秋水擦试,他小心翼翼擦着,却总是擦不干,秋水泪腺的闸门一开,泪水便汨汨的往外冒,王川不知所措地揽她入怀。

秋水的眼泪湿透了王川的衣衫,顺着王川的肌肤似乎流入了王川的心里。王川感到胸中汹涌澎湃,他那点可怜的自尊瞬间被湮没。他安慰着秋水:“虽然我明天就要走了,但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如果你愿意,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回来娶你的。”

秋水红着眼睛说:“川哥,我愿等你,但你要答应我,半年之内回到黔北。我该走了!”

王川说:“好吧!”

冬夜无声,两个人的身影很瘦。

王川送秋水到她家院墙外时,秋水从红色的大衣外套里拿出一条银灰色领带。

秋水打开领带要为王川亲手系在脖子上,还未系秋水的眼泪便从红肿的眼眶里冒了出来,也许这一别就是一生。王川望着秋水凄凉的眼神,秋水滴落的泪像铁锤一样重重的砸在王川心里。

王川强忍着疼痛任凭秋水僵硬的手指拔动着领带。

秋水系得很慢,也不肯放手,似乎一放手,王川就会消失在夜色中。

王川明显的感觉到秋水的手越来越冰凉,王川有些不忍,握着她的手放入自己怀中,秋水埋着头,王川紧紧将她抱住。

王川的泪水穿过寒冷的冬天滚落在秋水的后背,他的心又何偿不像秋水一样,只是他不想让秋水看到自己的眼泪。而秋水似乎在等待,等待王川再次重复可以让她托付终身的诺言。

王川什么也没有说,他内心知道,那刚才允诺的那声“好吧!”在他眼里都是一座极其难以翻过的高山,在高山之后也许也有更高的山。他并不害怕攀山越岭,生在农村的他从小攀山越岭就如履平地,但爱情路上的高山是无形的,它不象老家的那些大山是有形的。他知道无形的山比有形的山要险峻得多,这就象人的命运有时并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尽力争取而己。

在与秋水相处的三个多月时间里,既然爱已经开花,即便是枯萎死亡,无非是将爱下葬在黔北这座城市。即便是埋葬在这座城市,他也要为自己的爱情竖起一座不朽的碑,否则,人的一生便算白活了。王川也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他在心里发誓,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尽力试试,即便是最终走进坟墓也要将自己的爱情进行到底。

王川终于要走了。站台上,老张安慰着王川:“兄弟,有空给我打电话。记住,是自己的它不会跑,不是自己的,强求也不会来。”

王川他们五人全部安排在贵阳乘警支队支援铁路春运安保工作。令王川没想到的是他所执乘的列车会正好路过黔北车站。他不仅可以经常与老张碰面进行站车交接工作,而且每当列车驶过站台,还能经常看到秋水家的那栋楼。每当列车经过那栋熟悉的楼往后退的时候,他总是伸长脖子呆呆的回望。

凝望着秋水住的阁楼,王川总感觉秋水的灯一直为他亮着。

王川试着努力忘掉秋水,但秋水的影子就像天上的星星,一到晚上总是若隐现。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不想忘记的事物偏偏很容易忘记,刻意想忘记的事物它总是自觉或不自觉的涌现出来。就像王川,他越是想忘掉秋水,而秋水的影子却始终就像一只花蝴蝶把他的瞳孔当成栖身之地,并不停地扇动着翅膀。又好像是不停的提醒着王川,你是个男人,你答应过我,半年之内要回到黔北。王川感觉自己背着一副沉重的十字架,他也想回黔北,他又怎能忘记第一次见面时那只美丽的花蝴蝶。为了能见习期满回到黔北,王川只能在努力工作的同时,轮休时就去找主管领导。

他希望主管领导在他见习期满后能优先考虑他的分配意向。领导说公安工作分配首先要根据工作实际需要。其次是考虑两地分居的夫妻,未结婚的不符合条件。第三是分回原户籍地的工作单位。无论从哪个方面讲,王川都不符合分回黔北的条件,要符合回到黔北的愿望,除非秋水愿意瞒着她的父母先把结婚证办了。

他知道在对待婚姻这件事情上,秋水绝不可能这样做。这样做还不得把她父母气死?即使不气死亲情关系也会没了。秋水就会一辈子不开心,如果秋水不开心他王川又怎心安?

王川也不愿这样做,只好有空就去磨领导,领导被泡得烦了,只好宽慰着他先把本职工作干好,却无明确答复。转眼春运结束,王川的见习期已满。王川因为工作中表现出色被乘警支队留队使用,他成了唯一留在省城贵阳的同学,其他同学都很羡慕他,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快感相反的他却感到非常的痛苦。一起见习的同学除了方波外,都分回原籍地派出所。方波笑嘻嘻的来恭贺王川,而王川却是欲哭无泪。他得知方波那小子居然又回到了黔北,这让他心里更加觉得不是滋味。

王川决定再次去找领导,领导说是党委会表决定下的。领导还说分配到黔北女朋友不能成为分配调动的正当理由,这事以后再说吧。

王川心想方波为何能如愿,我就不行。这明明是欺负人,要不是想到父母含莘茹苦把自己抚养长大,要不是为了有个工作挣点工资养活自己,他真想在领导办公室就冲上去搧他几耳光?嗯,算了吧!谁叫咱家是世世代代的贫下中农呢?就算把领导狂扁一顿也不能回到黔北。

王川只能用阿Q精神来安慰自己,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乘警的工作就是四处漂泊,秋水没法联系他,而他始终无法忘怀秋水。

每次都是他把电话拔到秋水家里,每当他聆听到秋水幽怨的声音他忧心如焚。他总是怀着矛盾的心情宽慰着秋水,甚至劝她忘掉自己。

他想,只有当秋水忘掉自己,他或许才能得到精神上的解脱,用时间为自己疗伤然后得以重生。

他到贵阳后一直没回过黔北,一是因为有个半年允诺。二是希望秋水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冷静下来认真的审视这段感情是否值得继续。

其实他自己又何偿不是强忍着煎熬?世间唯有感情这东西,还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每次给秋水打电话,接电话的大多是秋水的父亲,他也明显的感觉到秋水的父亲对他越来越淡。

他与秋水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了。

半年后王川在电话里告诉至秋水,他无力践行自己的承诺“回到黔北”,他希望秋水忘了他去重新寻觅自己的幸福,而秋水只是呜呜的哭。

王川在心里也重新审视着和秋水的关系。他和秋水是彼此喜欢对方。他俩在不同的城市上班。看起来像是最大的阻碍,其实最大的阻碍恐怕来自于秋水的家庭。他知道,秋水的父亲是中国人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学术成就享誉国内外,在国内也算高级干部。他与秋水之间,不但存在家庭背景差距,还存在着他肯不肯让女儿下嫁给一个小小的中专生?这些他都无从得知,或许是自己本身的综合条件才是最关键的因素。

感情这东西,除了当事人之外,更多的是外在因素。虽然秋水不嫌自己文凭低,但秋水又怎能说服她父母的高瞻远瞩?看来,为了秋水今后的幸福他最好的选择只能是放手。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得到她,那是一种狭隘的自私的爱。也许远远的祝福会深厚得多,纯净得多!但他还是希望与秋水见一次面好好谈谈,好合好散。有情人难成眷属,就让自己的这段情葬在黔北。

想通之后,王川决定在自己的心中为初恋树一块碑。

他仿佛看到碑上开满了花朵,一只美丽的花蝴蝶久久不愿离去。碑上的花朵永不凋零,没有冬天,没有寒风冷雨,只有一只蝴蝶在风中若隐若现。

王川和秋水两人相约一周年纪念日,在贵阳河滨公园为他们长达一年的柏拉图式的爱情做个了断。

春天季节已过,河滨公园的草地上,成双成对的花蝴蝶在秋风里随着和熙的阳光上下翻飞。王川和秋水都消瘦了许多。他俩在人生的春天遇见,却彼此相逢在秋天,秋天是色彩斑斓的,秋天是诱惑的,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但不属于他们,属于他们的似乎只有秋天的悲凉。

一年了,他们向往的春天再次错过,或许春天的季节根本不属于他们。

王川和秋水席地坐在草坪上,没有特别的惊喜。

秋水告诉王川:“她的父亲反对她与他交往,主要是她的父亲认为,异地的婚姻很苦,也不会幸福,他也不会为了王川去求人,更不愿意秋水今后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她从小到大都在父亲庇护下成长的,没有勇气拒绝父亲。她说当初喜欢王川,就是想借王川除去图书馆内苍绳的骚扰。还有是因为崇拜王川的那身橄榄绿,她对不起王川,并要王川忘了她,尽快找到更好的妻子。”

随后秋水掏出一张照片送给王川,说是留过纪念。王川收下了秋水的照片,也叮嘱秋水要好好保重身体。

王川接着告诉秋水:“我是农民的儿子,从农村一路走来,本没有奢望能得到高贵的爱情,与你相识以来一直都在自卑之中又喜又忧,是你给了我一段无法抹去的记忆,让我始终欲罢不能。我知道我无力改变现实,但农村娃儿从小就学会种莱,会种农作物。因此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菜,当成我的粮食来种植。我以为今生只有你才能滋养我的生命,让我在快乐之中实现我的价值。我也知道,在你我之间障碍重重,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只是有些事情做了,你这一生反而不会幸福!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这一辈子,永远过得比我好我就知足了。”

秋水静静的听着,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王川没有为秋水擦泪,而是任凭秋水的眼泪不停的流。只是偶尔递上纸巾,让她试擦自己的伤痛。自己的眼泪只有自己才能擦干,自己的伤痛只有自己才能疗养。也许只有这样,秋水才能更快的忘记王川,恢复她本来幸福快乐的生活,这也是王川最愿意看到的结局。

王川接着对秋水说:“你刚才说的话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会在意,你走吧!"

河滨公园草地上那些花蝴蝶也不知隐藏在哪儿去了。

天色暗淡下来,秋水走了。望着秋水远去的背影,王川感觉体内肝胆胀裂,似乎心中暗藏的那只花蝴蝶被秋水从体内带走。

秋去走后,王川感觉心中空荡荡的,情绪低迷瞬间乘机钻了进去。王川想不到秋水会说出“希望自己重新找的话语”,他认为秋水在压力下已经变心了,他多么希望秋水能说出:“川哥,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们一起再继续努力。”

这样也好,一切都结束了,长痛不如短痛。

连心爱的人儿都可以当面说出无情的话,这让他对所有事物都持怀疑态度。王川封闭了自己的感情,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本职工作中。他的性格越来越刚强,业务技能也越来越好,工作之余他还爱上写作,时不时在报刊杂志整上两个“豆腐块”来打发不断流淌的光阴。单位领导以为王川走出了感情的泥沼,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王川的进步在单位有目共睹,单位领导告诉他:“只要他一结婚,就让他到爱人身边去。”而此时的王川只是苦涩的笑笑。

又一年过去了,突然有一天王川收到秋水的信:

 

川哥,你好!

  认识你以来,转眼两年多。缘份牵出你我让我在人生最美的年华遇到你。那一年我21岁你23岁。我们在怀春的年龄相逢在秋季,季节给予我们梦幻般的色彩却没有梦幻般的收获!这不是我们的错,在现实和理智之间,我也很无奈。

川哥,请愿谅我的无奈给你带来的伤害。

两年多来,你还好吗?距我们最后一次相见,已过了一年。那次在河滨公园的草地上,望着那些翩翩起舞的蝴蝶,我感觉现实中的我竟不如一只蝴蝶自由自在。蝶儿长大之后可以与心爱的人儿相依相伴,而我只能在现实的夹缝中用忧伤的目光守着长长的日子。在那些众多的蝴蝶中,我不知道我是哪一只?是否会有一只像我一样,在扇动翅膀的同时伤害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我只是一小女子,远没有你想象中坚强。

我有父母,有兄长,与你相比,生长在一个较为优越的家庭。我从小在家人的庇护下长大,我在滚滚红尘中的所有生活,几乎都是顺着家人安排好的轨迹行走。即便是爱,似乎也没有勇气激烈的反对和选择,我爱我的家人,也爱你。我怕伤害我的家人也怕伤害你,在现实的压力面前,最好的选择也许只能对你说声“对不起!”认识你以来,谢谢你给了我兄长般的爱以及情人间的无微不至。是你让我在煎熬的情感中疼痛与快乐并存,认识你,我不后悔!无论最终结局如何,我当永远记住这段刻骨铭心!

你不在的日子,因为抑制不住想你,我每天只能以报纸和图书打发时间。没想到的是这一年在报纸上找到了你好几篇文章。你知道吗?有时我故意把登有你文章的报纸或杂志放在家里显眼的地方。我的父母看后对你大为赞许,竟也有些刮目相看,他们说没想到成天忙于冲锋陷阵的警察队伍里也会有人写文章。

我的父母一直反对我嫁警察,一是因为警察这个职业危险性大。二是照顾不了家。三是怕女儿嫁给警察吃亏。以他们的想法来揣测,谁又会希望自己的女儿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最后,我还想补充一点。如果你没有新的女朋友,请给我一段时间,我要攻破父亲这座堡垒。你呢?我希望你加强学习,提高文化水平和学识素养,发表更多更好的文章。其实,你已经做得很优秀了,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优秀的。 

第一次给你写信,言不达意。

祝好!

 

秋水

 

在秋水的鼓励下,王川将空闲时间都投入到文化恶补中,两年时间,他通过自考取得了贵州大学法律系的本科文凭,在各级报刊杂志上也不时有新作刊载,不但完成了单位的各顶工作任务,还为单位争得了不少荣誉。个人也成长为单位的业务骨干和文艺标兵。秋水告诉王川,经过他的努力,她的父母已经彻底改变了对警察的偏见,也不再反对她与警察交往了。她希望王川今年春运之后到她家来做“客”。

一九九六年十月,秋水征得父母的同意来到贵阳。王川对于秋水的造访,又惊又喜。让他吃惊的是王川执乘完乘务工作后一下火车就碰到了秋水。他没有告诉过秋水,而秋水又怎知他的工作规律?

秋水:“你这个傻瓜,除了你我就不能向别人打听了吗?”

王川喜的是这次秋水是满脸兴奋而来,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的那只花蝴蝶一样,脸上只有快乐,没有忧伤。王川领着秋水,在省城贵阳徜徉,顿时觉得林城贵阳的秋天跟黔北的秋天一样美。他们像一对蝴蝶穿梭在城市的森林中,时而驻足,时而起舞弄影,他们最终又停留在河滨公园的草地上。草地上鸟语花香,蝶影乱眼,在河的中央,一对鸳鸯戏水而歌,秋风荡起阵陈涟漪。这个秋天,完全没有一丝悲凉的气息。

王川和秋水并肩坐在草地上,出神的望着水里的鸳鸯,秋水洋溢着满脸的幸福,顺势靠在王川的胸膛。王川推了秋水一把,没有推动,秋水娇媚的问王川:“你推我干嘛?”

王川说:“我有些害怕!”

秋水说:“有句话什么来着,是自己的终归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求不到。如果你愿意,今后我将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王川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让秋水帮忙拧一下,秋水拧了一下,他感觉耳朵确确实实是痛的,他这才相信自己的耳朵的确没有出毛病。

王川喜极而泣,幸福的泪水夺眶而出,咸咸淡淡的味道纠缠着舌尖,有甜蜜也有辛酸!

第二天,王川与秋水一起去去民政部门办了两个“红本本”。望着红本本上王川与秋水就像一只蝴蝶的两扇翅膀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为共同的生活扇动着梦想。

王川将结婚证和调动报告送呈单位,单位领导对王川说:“春运马上开始了,你跑完这个春运,就到黔北报到吧!祝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春运一结束,王川急不可待地登上了去黔北的列车。

透过窗外,春暖花开,白雪孕育的春天真美!

 

王云头像.jpg

作者简介刘云,贵阳铁路公安处民警。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全国公安文联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全国铁路公安文联会员。作品散见于《诗选刊》《山东诗人》《天津诗人》《华星诗谈》《啄木鸟》《贵州作家》《人民铁道》《人民公安报》《铁道公安》《长江诗歌》《燕京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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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杜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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