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的罪恶:第二十四章
已判死刑的黑恶势力团伙主犯要活命
身负重案的在押人员被虐致死
个别警察沦为罪犯的帮凶
秉持正义的监管警察危机四伏……
第二十四章
1
在市警校体育馆里刚做完体能训练的祁军,拎起自己的作训服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是否有没接电话,他一见竟有4个没接来电,没接来电是冯万里的手机号。
冯万里找自己该是什么事呢?冯万里找自己应当是有要事,否则的话他会用单位的电话,因有要事在监区里打电话不方便和监区里有手机屏蔽器,他便把手机拿出监区给自己打电话。祁军把电话回拨了过去:“喂、冯哥,你给我打电话了?”
冯万里在电话里不满地说:“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啊,我刚才做体能训练来着。”祁军解释说,“电话装在外衣兜里,我把外衣放一边了,没听见手机铃声。”
“单位出事了,你知道吗?”冯万里的声音透着惊恐。
祁军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是牵扯咱们几个人的事。”冯万里说,“就在半个小时前,柯东辉、曾伟、陈尚实三人,被检察院的人给押走了。”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祁军大惊失色地往门外走着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冯万里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祁军顿觉浑身无力地跌坐在门外的花池沿上,一时没言语。
冯万里在电话里问:“祁军,你听明白了吗?你怎么不说话?”
祁军像气不够用似的,接连深吸几口气说:“我听明白了,你知道把柯东辉他们押解走的是哪个检察院的吗?”
“这我不知道,来的几个人我不熟悉,我只看见他们开的警车上写有检察两字。我估计他们押走柯东辉几人的目的,就是因为柯东辉检举立功的事。”
“那是肯定的了。”祁军说,“冯哥,谢谢你打电话给我;咱们心里都应当有个数,说不上过几天检察院的人会找你我谈话的。”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给你打电话只是给你提个醒。”
“那好,有事再联系。”祁军挂断了电话。
祁军急需知道柯东辉等人被押解走的事情原委,他跟冯万里通完话后,就给时春武打电话,可时春武的手机和办公室的电话都没人接。在祁军的眼里,时春武没有理由不接自己的电话,祁军觉得不正常,为此他更加惶恐起来,他拿手机的手有些颤抖。
没过几分钟,祁军的手机接到时春武发来的一条短信:过一个小时,你在警校大门口等我。
祁军知道从监管支队到警校开车得用一个小时,他心乱如麻地已无心上课,他径直向警校大门口走去。
警校位于东林市的郊外,离校址不远有一个水库,水库四周植被丰茂,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怀有心事的祁军出了警校的大门,向水库走去。
祁军到了水库,不知怎么他攀爬到了水库闸门的顶端。他拿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石头发出沉闷“咕咚”的响声。祁军忽然觉得自己上水库闸门顶端目的就是想自杀,他心里说这下边的水是很深的,我若从这跳下去,定会淹死;我死了一了百了,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不远处一个垂钓的男子似乎看出了祁军的心思,他冲祁军喊:“喂,你站那干什么?下来。”
祁军听见男子的喊话,他倏然醒悟过来,对自己刚才萌生的自杀想法,顿觉可笑。他笑着对垂钓男子说:“这地势高,我站在这看风景。”
垂钓男子见祁军挺正常的样子,就没再说什么,把目光移到水面上的浮漂上。
祁军看了下手表,见自己与时春武约定的时间还有20分钟,他下了水库的闸门,向来的路返回。
祁军上了时春武停在警校门口的桑塔纳警车里。
“咱俩找个避静地方说话。”时春武把警车开到了一个偏僻处。
祁军问:“柯东辉等人被押哪去了?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时春武没回答祁军的问题,而是问“你怎么知道柯东辉等人被押走了?”
“是冯万里打电话告诉我的。”
“你往后少用手机跟别人联系,我之所以不接你的电话,我怀疑你的电话被窃听。”时春武接着说,“柯东辉等人被押哪去了,我也不知道。”
时春武的话,使祁军感到事态的严重,他焦虑地问:“到底是咋回事呀?”
“今早我一上班,就在支队院里看见两辆检察院的警车,我感觉纳闷……”时春武说,“在我吃早饭的时候,刘立国给我打电话,让我到支队会议室。我到了支队会议室,见会议室里除刘立国外,还有7、8个外人。刘立国跟我说那几个外人是宁棱市检察院的,他让我协助那几人把柯东辉等三人押解走。就这样那几人跟我到了一所的监区,带走了柯东辉等三人;他们还留下两人找8监室和10监室的在押人员逐一谈话。”
祁军深知柯东辉等人被押解走,是个不祥的信号,但他仍心存侥幸不解地问:“柯东辉的重大立功表现,是经过监管支队召开联席会议,又经过检察院驻所检察室核实后上报的;上报后难道出现了什么差错?怎么还核实呢?”
“来到时候,我曾单独问过刘立国,刘立国说好像柯东辉的立功表现上报最高院后,最高院要求检察机关重新核实柯东辉立功表现的真伪;就这样,翁志勇书记得知相关情况后,指派宁棱市检察院对柯东辉的立功表现的真伪进行重新核实。”时春武心情很懊悔,但此时他又有苦难言,他只得对祁军说,“祁军,我别的就不多说了,什么事情你我都有数;检察机关下把肯定是要找你的,你一定要稳当地挺住。”
祁军定了下神说:“你放心吧,在我身上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时春武临走,要了祁军寝室的电话,并告诉祁军若有什么事的话,他会给祁军打寝室电话的,让祁军不要主动跟他联系。
2
冯万里给祁军打了电话告诉柯东辉等人被押解走的事后,他又把情况告诉了在北京满是兴奋且充满希望地给柯东辉办事的柯东南。柯东南得知信儿,心里也不免七上八下的;他给接受他大把钱财,说给他找最高院人办事的柯东辉的辩护律师朱律师打了电话,问是怎么回事?朱律师在电话里沉吟了下说,应当就是走个核实案件线索真伪的程序,不会有什么问题。柯东南听了朱律师的话,心虽放宽了点,但他仍是往东林市打了多个电话探听情况。
修洋刚跟柯东南通完话,又接到了祁军用寝室电话给他打来的电话,祁军由于极度的恐慌,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他磕磕巴巴地告诉修洋柯东辉被带走了,假立功的事弄不好要漏;他让修洋转告柯东南不要给他打电话。修洋说我们心里有数,关键在于你。祁军只得硬挺着说这关系到砸我饭碗的事,我这边你们就放心吧。
这天正在上课的祁军听到走廊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时,他心里不由地紧缩了下。上课的老师说谁叫祁军可以出去会客。祁军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了教室。走廊里一个老师对他说门卫室有人找。
听说门卫室有人找自己,祁军的心放松了些,他想检察院的人若是找自己是不会在门卫室等的。
祁军到了门卫室,一看找自己的是妻子王晓燕,祁军一脸诧异:“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来了。”王晓燕说,“我最近在一家酒店找了份工作,酒店今天到警校这边来采购蔬菜,我就顺便搭车来看看你。”
祁军这才注意到警校门口停辆写有昆仑酒店字样的面包车,而且他还发现王晓燕穿戴要比平常光鲜不少,他问:“你上班了孩子怎么办?你在酒店干什么?”
“孩子在托儿所,由姥姥接送。”王晓燕说,“我学过财会,我只能干财会方面的活了。”
王晓燕虽然美貌,可多年的夫妻生活,使祁军平时对王晓燕感觉是平淡的;而此时,祁军心里忽地涌起对王晓燕从没有过的怜爱,他似乎有很多话要对王晓燕说,他说:“你跟我到寝室吧。”
王晓燕本想跟祁军说几句话,把自己手里装熟食的塑料袋留下就走,她没料到祁军让她到寝室,她只得出门跟面包车里的人说了再等一会儿,而后跟祁军向寝室走去。
待祁军和王晓燕走进寝室,祁军猛地把王晓燕搂在怀里。
在王晓燕的记忆中,自己跟祁军在婚后的生活中,祁军不仅这一次因学习小别,可他却从没有表现过今天这么热情,王晓燕趴在祁军的耳边亲昵地问:“怎么想我了?”
祁军没作声。
王晓燕又问:“怎么不说话?难道我找工作你不愿意吗?咱俩指你一个人的收入是不行的,况且还刚买了房子,欠了不少钱。”
祁军仍然沉默。
王晓燕觉得祁军反常,她推开祁军问:“你怎么不说话?”
祁军神情悲戚,双眼含泪地说:“晓燕,我对不起你,我没能给你带来幸福!”
王晓燕关切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事。”祁军虽这么说,可他眼中的泪水已溢出了眼眶,他背过身去,抬手擦拭着泪水。
祁军的状态已明显无误地告诉王晓燕,在祁军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晓燕的双手在祁军的后背上摩挲着,轻缓地说:“祁军,你我生活多年,虽然生活贫困,但我感觉,你还是有责任感的男人;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应当有所担当,担当所面临的一切,哪怕是灾难。我是你的妻子,也是你最亲近的人,若发生什么事,你得跟我说实话。”
祁军已无法再承受内心的煎熬,再则他认为,自己在被检察机关带走之前应给家人做个交待。他说:“我很可能因徇私枉法被检察机关带走。在两年前,我开始管理一个叫柯东辉的在押人员,柯东辉是被判处死刑的黑恶势力的主犯,我关照他时,得到过他一些好处;后来我为了获得更多的钱财,就开始运作给他保命,咱家买房子其中的20万元钱,就是为柯东辉办事得到的…… 没想到的是,现在检察机关再次对柯东辉检举案件线索的来源进行复核,这次复核阵势很大,已把柯东辉等人异地羁押。我心里清楚,柯东辉虚假立功表现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检察机关找我是迟早的事。”
王晓燕没料到祁军会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她听完祁军的话,无力地瘫坐在身后的床上,继而双手掩面,嘤嘤地哭泣起来。
祁军说完实情,情绪倒显得稳定了些,他望着窗外说:“我若是被检察机关带走,你要带好孩子,好在你现在还找了个工作……”
窗外的情景使祁军停下话来,他见警校的大门洞开,从外边开进来一辆写有检察字样的警车。祁军明显感觉警车就是冲自己来的……
3
修洋给时春武打电话,想了解下柯东辉被押解走的详细情况,可是时春武不接电话。
时春武已不接牵扯到柯东辉虚假立功一事的任何电话,他想把自己置身事外,虽然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他面上装的很是镇定和坦然。由于检察机关多日来在监管支队驻守搞调查,调查范围已从在押人员转至到民警的身上,特别是祁军在警校被检察机关带走,已明显地说明,检察机关所办的案件,已趋于明朗化;民警们对案件走向的猜测议论纷纷。
对于想把监管支队装扮成一个荣耀的集体,使自己既能长久地捞取实惠,又能得到政绩的支队长刘立国来说,检察机关查办的案件,对他也是极为不利的;检察机关查办案件的阵势和力度也让他始料不及,他只能被动地配合检察机关的工作,由于他自身的不干净,他惟恐有一天检察院的人把矛头指向他自己。
刘立国觉得应把被动变为主动,在这个特殊时期对民警们制定个相关的规定,这样既可以少些牵扯到自己的议论,又对上级有个交待,于是他拿起了内线电话告诉赵祥宇通知中层领导干部,在半个小时后在支队会议室开会。
时春武在支队开完会,把所里的民警召集到了所里的会议室,打开笔记本,传达支队会议内容:“针对当前支队直属看守所管理实际,为加大监所管理力度,确保监所安全,支队于今天下午召开紧急会议,制定特殊时期管理规定:1、关于对在押人员柯东辉检举案件线索的相关事情的调查工作,禁止进行议论与相互猜测,无论涉及到哪名民警,都要主动配合调查,相信办案单位的公正性,使调查工作顺利进行;2、严格落实各项规章制度,要着重加强狱政管理工作……… 3、现阶段停止民警休假、请事假;在家休班的民警必须24小时开机,做到随叫随到;民警休班期间禁止走出市区,特殊情况需经支队长批准。”
下班时,时春武刚要上车走,被刘立国叫住:“支队的会议精神给所里民警传达了吗?”
“我刚传达完。”
刘立国又关切地问:“柯东辉虚假立功的事,跟你没什么牵连吧?”
时春武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怎么会跟我有牵连呢。”他接着说,“柯东辉的立功表现是否虚假,现在还没有结论。”
“看样虚假性可能大,要不检察机关不能下这么大的气力,祁军也不会被带走。”刘立国摇下头说,“当时开了两次联席会议研究柯东辉的事,没想到还是出现了问题。”
刘立国的话,让时春武的心里愈发没底,他急需想找到一种解脱的办法,他想到了当过市政法委副书记父亲时迪,他对刘立国说:“刘支队,我下班还有点事……”
刘立国说:“那好,你走吧。”
时春武转身上车,开车直奔父母家驶去。
时迪仰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完了儿子叙述的有所隐瞒的事情经过,他用惯有的思维思忖了半天说:“如果检察机关查证柯东辉的立功表现是虚假的话,那么你首先有些事情能开脱的就开脱,就是不能开脱的话,你至多是吃别人点饭,抽别人点烟呗;柯东辉立功表现的事,你也没有直接运作,若负责任的话,顶多是负审查不严的领导责任,况且开联席会议上,你还提出过对柯东辉提供的案件线索来源进行复核……”
时春武若有所思地听着父亲的话。
时迪开导说:“别愁眉苦脸的,大不了给个行政处分呗。你看有处分的人,该当官不耽误。”
时迪的一番话,使时春武的心情豁然开朗了些,他脸上有了些笑意。
4
这天早晨,刚起床的时春武接到了修洋发来的手机短信:我在你家小区大门口对面等你。
时春武觉得应当跟修洋见上一面,特别是祁军被抓,修洋或许还不知道,告诉修洋一些注意的事情,对自己也是有益的。于是,时春武在卫生间匆忙地洗漱完后,走出了家门。
时春武家所住小区大门的对面,是个街面公园,时春武出了小区,就见修洋在公园边上徘徊。
时春武走近修洋说:“咱俩到里面说话。”
修洋点下头,跟着时春武进了公园中间地带,坐在一把长椅上。
修洋带着埋怨说:“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别提了。”时春武说,“最近单位跟开锅似的,检察院的人在我们一所进进出出,我没法接你的电话。”
“祁军怎么样了?这几天他手机不仅关机,往警校的寝室打,警校的人说他不在。”
“祁军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
“啊,”修洋吃惊地叫了一声,有些不相信地问,“祁军真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
时春武黯然地说:“这事我能撒谎吗?”
修洋不由地说:“怪不得柯东南让我外出躲躲。”
时春武很想知道柯东南那边的情况,他问:“柯东南什么时候说的让你外出躲躲。”
“昨天他在北京打电话告诉我的。”
“柯东南给柯东辉把事办砸了吧?”时春武带着埋怨说,“柯东南不是说过,只要柯东辉的立功回执得以确认后报到最高法,就可以完事大吉吗?可现在呢,为了再次查证柯东辉立功的真伪,检察机关已成立了专案组进行调查,祁军被抓,已说明现在情形非常不妙……”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修洋说,“经柯东南的了解,最高法要求再次核实柯东辉检举案件的真伪,只是个程序上的事;没想到的是,与此同时,翁志勇书记接到了你们支队季洪波副支队长的情况反映,说监管支队狱政管理混乱,柯东辉的立功表现极可能是虚假的。基于此,翁志勇书记指派宁棱市检察院成立专案组,对柯东辉立功表现是否虚假予以彻查。”
“原来是这样!”时春武愕然。
“你说我是否听从柯东南的话,外出躲躲。”修洋跟时春武商量着。
时春武觉得自己不宜给修洋出什么主意,免得日后对自己不利,他没言语。
修洋也沉默了起来,他考虑很多,自己之所以给柯东辉办事,主要是自己仰仗柯东南,若是自己听从了柯东南的话而外出躲藏,那么自己蒸蒸日上的企业很可能就此垮掉;日后再仰仗柯东南也是不可能的了;柯东辉虚假立功一事,肯定是牵扯到他的,他林管局副局长的位置是保不住的;若不然的话,他不会躲的,也更不会让自己躲。想到这,修洋说:“我想外出躲躲,可我的企业离不开我呀!”他沉默了会儿,接着自我安慰地说,“我觉得我没多大事,我至多是帮朋友的忙……”
修洋不躲藏,那就意味着面临检察机关的传唤,修洋被传唤后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时春武认为有必要提示他。他打断修洋的话说:“修洋,咱们接触也两年了,我觉得你是非常不错的人,对朋友仗义、热心;你我现在被动的处境,包括祁军被抓,都是为柯东辉保命而招惹的麻烦;其实柯东辉立功的真假,祁军是最清楚的,而你我是不知道的。现在事情处在这个地步是你我都不愿看到的,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有一点,我若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那我的情况跟你是一样的,就是帮朋友忙;既然都是帮朋友忙,就不能相互牵连,我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说起你,若是说起,至多说我跟你只是认识,没有什么往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修洋说,“你放心吧,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时春武看了眼手表说:“我该上班了,有事咱俩再联系。”
“那好,再联系。”修洋说着,先走出了公园。
时春武望着修洋的背影,觉得这次跟修洋见面是及时和必要的,自己为柯东辉所做的事,及从中获得的好处,目前只有祁军和修洋知道,如果修洋不说出自己,那么自己就安全一大半;至于祁军,他应当不会出卖自己。
时春武有些舒缓的心,到单位又紧张起来,他先是在监管支队院里看见了检察院的警车,进了支队办公楼又见两个检察院的人在食堂门口站立着似乎在等什么人。难道是在等自己吗?时春武的腿有些颤,他想折身不去食堂,但他的直觉又告诉他,即使自己折身不去食堂,也并不能阻碍检察院的人找自己,于是他假装镇定地向食堂走去。
进了食堂的时春武,双手绞在一起,边缓解着绷紧的神经,边心里说:多亏不是找我。
可吃完饭的时春武,眼前还是出现了心悸的场面,两个检察院的人在食堂门口堵住了卢存明,其中一人把手里的传唤证亮给卢存明说:“我们找你了解下情况。”
接着,检察院的人不由卢存明分说,把他带出了机关大楼。
下午,刘立国领着检察院的几个人走进时春武的办公室,时春武正在饮水机旁沏茶,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看样是传唤我来了。他险些把茶杯掉在地上。
不曾想刘立国却问:“冯万里在单位吧?”
“啊,冯万里在单位。”时春武缓过神说。
刘立国说:“你把冯万里叫过来。”
“我马上去。”时春武放下茶杯出了办公室。
时春武在一所监区里找到冯万里说:“你跟我到办公室,有人找你。”
冯万里听说有人找他,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白,不过他还是沉稳地说了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5
刘立国陪同检察院的人带走冯万里后,返回支队机关刚进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了翁志勇的声音:“刘立国吗?”
刘立国一听是翁志勇的声音,就明显地意识到,翁志勇的电话很可能与柯东辉虚假立功的事情有关,他忙惟诺地说:“啊,是翁书记,我是刘立国。”他接着想说出解释和检讨的话来,“翁书记,我本想这几天到你办公室去,向你当面……”
“你别到我这来,我没时间见你!”电话里翁志勇的声音变得严厉,“你这个支队长怎么当的?你们监管支队的民警胆量为何如此之大,竟敢跟黑恶势力已判处死刑的主犯柯东辉沆瀣一气,并事先订立攻守同盟,为其办理虚假的立功材料,使其能逃避法律的制裁;现在检察机关的调查已经证实,你们监管民警多人涉嫌犯罪…… 若寻找发生如此重大问题原因的话,那就是你们监管支队的个别领导和民警,是非观念不强,执法为民思想不牢,在情与法、利与法之间把握不住立场,经受不住犯罪分子及家属的拉拢腐蚀,丧失了廉洁自律的刚性要求,从而沦为犯罪分子逃避打击的帮凶、共犯……”
刘立国插嘴说:“翁书记你消消气,我知道,监管支队出现这么大的问题,我这个支队长是有责任的。”
翁志勇放缓了语速说:“刘立国,你给我听好了,在现在这个非常的时刻,你要站在讲政治的高度看待问题,不仅要积极配合检察机关的调查工作,还要抓好稳定工作,主要是抓好民警的思想工作和监所的安全工作,现在民警的队伍已经出现了问题,若是在其它方面再出现问题的话,那就对上对下对己都不好交待了。”
“是,是。”刘立国下着保证说,“翁书记你放心,再不会出现别的问题了。”
刘立国刚跟翁志勇通完电话,隋鑫峰走进了他办公室,刘立国忙指着沙发说:“隋副局长请坐。”
“我是传达翁书记的指示来的。”隋鑫峰坐下不无忧虑地说,“监管支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分管的副局长很被动啊,翁书记把我叫到市委,给我好顿训。”
“刚才翁书记把电话打我办公室来了,对我也好顿发火。”刘立国一脸委屈地说,“关于柯东辉立功的真假,我们开了两次联席会议进行研究,谁哪想到底出了问题。”
隋鑫峰的神情显示出无奈、怠倦的样子说:“事已经出了,我们还是面对现实吧;你把支队中层以上领导叫到会议室,我好传达翁书记的指示精神。”
“好的,我马上通知。”刘立国拿起了内线电话……
开完支队中层以上领导会议,送走隋鑫峰后,刘立国满腹心事地回到办公室踱着步,他从翁志勇的电话和隋鑫峰的话语中已经听出,他这个支队长已经干到头了。刘立国这种人压根不会以局领导要求的站在讲政治的高度看待问题和做事的,他想的只有个人的得失;他目前所考虑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官位,他觉得自己仰仗的人,就是省公安厅的裘副厅长,裘副厅长曾帮自己摆平过民警写举报信省厅纪检委欲调查自己的事。刘立国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花钱到位,没有摆不平的事。于是他拿起了电话,打通了裘副厅长的电话,跟裘副厅长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目前被动的局面,他说明天要到省厅跟裘副厅长面谈。裘副厅长在电话里说那我明天上午在办公室等你。
刘立国跟裘副厅长通完话,心里敞亮了不少,他通过电话告诉了郭铮自己明天要到省厅办事,他又告诉赵祥宇准备30万元钱的现金在下班之前拿到自己的办公室。
刘立国驱车在赶往省城清江市的路上,他为了缓解内心的压力,大声地打开了车内的音响。在快赶到清江市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关掉音响,接听着手机,手机里面传来赵祥宇变调的声音:“刘支队,不好了,市纪检委到咱们单位查账来了。”
刘立国有些不耐烦地说:“咱们单位上级也不是没有查过帐,你应当知道怎么做。”
“这次不同于以往。”赵祥宇明显地带着哭腔说,“我有个同学在市纪检委,他说这次查账是市纪检委掌握证据来的……”
“他们掌握了什么证据……”刘立国的心里一颤。
“我那同学说,他们接到了封举报信,这封举报信上说咱俩在给支队买5000平方米地板块时,每平方米50元钱的地板块,却开了每平方米100元钱的发票;市纪检委已把咱俩买地板块额外所得的25万元钱的证据,通过经销商查实了。我那同学还跟我透漏说,卖地板叫肖杰的女子,是咱单位包嵩的外甥女……”
“啊!”刘立国听到这,惊讶一声挂断了电话,没有再听赵祥宇说下去;他来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高速公路的岔道口上。
刘立国倏然间感到自己做事太疏忽了,当初自己怎么没有安抚好包嵩;当了多年监所管理科科长的包嵩,给自己送礼一万元钱想当副支队长,自己接受了辛顺义五万元钱把副支队长的位置卖给了他,若是把副支队长的位置给了包嵩,或是在利益上多给他点补偿…… 再则说支队装修买地板块时,我和赵祥宇贪那25万元钱干什么?隐瞒下支队的额外收入,那钱岂不就是自己的……
刘立国的车停的很不是地方,正在他忐忑不安地思忖时,不曾想一辆疾驰挟风而来的满载货物的大货车从侧面向丰田大吉普撞来,随着一声巨响,丰田大吉普被斜撞在10米开外,驾驶员的位置顿时瘪了下去……
6
刘立国因车祸意外身亡,时春武忙前忙后地给刘立国张罗后事;时春武事先告知一所全体民警到殡仪中心给刘立国送殡,包括在家养伤的谢英鹏。
谢英鹏伤腿的石膏已拆去,他的伤腿正在恢复期。在刘立国出殡那天,他没见到赵祥宇。他出了告别厅,问身旁的邓秀才:“怎么没见到赵祥?”
邓秀才反问:“你不知道单位近期发生的事吗?”
“几个月来,我始终在家养伤来着,没有人告诉我单位的事。”谢英鹏问,“单位发生什么事了?”
“单位最近可出大事了。”邓秀才说,“柯东辉的虚假立功的事被宁棱市检察院成立专案组查破,柯东辉等人被羁押往外地,祁军、卢存明、冯万里都被检察机关带走了;还有的是,刘立国和赵祥宇贪污的事,不知被谁抓到把柄告到了市纪检委,市纪检委已将赵祥宇双规,刘立国不死的话,他的下场也不会好。”
邓秀才说的事,特别是柯东辉虚假立功被查破的事,都在谢英鹏的预感之中,但他心中仍萌生出很深感慨,他不曾想到柯东辉虚假立功一事中会牵扯到这么多人,他原本想至多会牵扯到祁军和时春武,可时春武安然无恙,而卢存明和冯万里却被牵扯进去;谢英鹏认为时春武没被检察机关调查,或许与他父亲曾是市政法委副书记有关。谢英鹏当然也知道柯东辉虚假立功被查破一事,与自己向季洪波叙述的柯东辉立功一事的疑点有关。谢英鹏原本希望的事情已经实现,然而他的心里却因牵扯到过多人而没有丝毫的轻松和愉悦,甚至有种做了错事般的愧疚感觉。
谢英鹏一脸沉重地说:“有些事情,咱们真的很不愿看到,看到了很是痛心。”
“我当了半辈子监管民警,监管民警虽然风险大,但多注意些还是能规避风险的。”邓秀才感叹地说,“有些人,看着前面有深坑却视而不见;咱们拽着他们不要往坑里跳,可他们就不听,那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
这时谢英鹏见时春武向这边走来,他便跟邓秀才没再接着唠下去。
时春武近前问谢英鹏:“老谢,腿好了吗?”
谢英鹏说:“没什么大问题,就得勤锻炼恢复。”
时春武关切地说:“那你就多休些日子,待腿彻底恢复后再上班。”
时春武的话,加之单位的同事被检察机关带走几个,这些到使谢英鹏不好意思在接着休息下去,他说:“我腿伤已无大碍,我明天就上班吧。”
时春武说,“也好,单位正缺人。那你明天早晨7点之前到单位,你跟我到清江市少管所投送少年犯去。”
“好吧。”谢英鹏应着。
“单位的有些事你也听说了吧……”时春武话刚开个头,他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见是父亲打来的电话,他不再跟谢英鹏把话说下去,他跟谢英鹏和邓秀才告辞说,“那好,你俩先聊着,我有事先走了。”
时春武坐进汽车里接听着父亲的电话,父亲在电话里跟时春武说关于柯东辉虚假立功一事,他说翁志勇书记很震怒,对这件事情的处理肯定是严厉的;他告诉时春武修洋已被检察机关押了起来,现在被押起来的四人中,还没有人说出时春武什么事情来。
时春武跟父亲通完电话,他心里惴惴不安地想:父亲的电话给自己带来两个信息,第一个是,如果自己摊上什么事的话,即使曾当过市政法委副书记的父亲,也难以帮他摆平事情;第二个是,祁军和修洋现在没有咬出自己来,并不意味着自己能躲过这一劫,若是把已押起来的四人宣判完后,才能证明自己躲过这一劫。时春武想到这,犹如拜佛般的双手合成一字,心里祷念着:祁军啊,修洋啊,你俩千万不能咬出我来呀!
在第二天往清江市少管所投送少年犯的途中,险些发生意外,时春武驾驶着依维柯客车离开东林市区刚驶上高速公路,就目光呆滞地向分道桩上撞去。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谢英鹏急喊:“时春武,你干什么?”
时春武猛然清醒过来,一脚刹车下去,坐在车里前排的几人纷纷跌撞倒地。
谢英鹏发现时春武情绪不佳,就对时春武说:“我开车吧。”
时春武没说什么,他跟谢英鹏互换了位置。
待谢英鹏把车开起来,时春武把头仰在靠背上给自己开脱说:“我昨晚没休息好,现在我眯一觉。”接着他又说了一句,“说不上我这次是最后跟你们投送人犯了。”
时春武后一句话很让人寻味,让车里的民警面面相觑。
在宁棱市看守所,被再次提审的祁军,在审讯完返回监室的路上,他突然对检察院两个办案人员说:“我的事还没有交待彻底。”
一办案人员问:“你还有什么事没有交待?”
祁军停下了脚步说:“我们第一看守所的时春武所长,也参与到了柯东辉虚假立功的一事当中……”
其实祁军说出时春武,也是一种自救的考虑,他知道现在押起来的几人当中,没有一个是有背景的;而时春武则不同,他父亲时迪曾当过市政法委副书记,他家的经济条件很好,时迪的势力在东林市也是可以的,若把时春武拽进来,时迪在捞时春武的同时,自己肯定也会借上光。
翌日早晨,正在监管支队食堂吃饭的时春武,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检察机关的人戴上了手铐。
尾声
2010年10月26日,祁军、时春武、冯万里、卢存明、修洋涉嫌徇私枉法一案,在宁棱市人民法院开庭;公诉人念着起诉书,坐在被告席上祁军等几个的目光也落在了起诉书上,起诉书全文如下:
清江省宁棱市人民检察院
起诉书
宁检刑诉(2010)72号
被告人祁军,男,1970年1月12日出生,省份证号码为871…… 汉族,大专文化,东林市公安局监管支队第一看守所民警,住东林市城东区。2010年9月6日,被宁棱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9月23日经本院以涉嫌徇私枉法罪决定逮捕,当日由宁棱市公安局执行。
被告人时春武,男,1972年4月5日生人,身份证号码为871…… 汉族,大专文化,东林市公安局监管支队第一看守所所长,住东林市景福区。2010年9月30日被宁棱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10月7日本院以涉嫌徇私枉法罪决定逮捕,当日有东林市公安局执行。
被告人冯万里,男,1960年6月17日生人,身份证号码为871…… 汉族,大专文化,东林市公安局监管支队第一看守所民警,住东林市阳明区。2010年9月21日,被宁棱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10月2日本院以徇私枉法罪决定逮捕,当日由宁棱市公安局执行。
被告人卢存明,男,1958年11月13日生人,身份证号为871…… 汉族,大专文化,东林市公安局监管支队深挖犯罪科科长,住东林市城东区。2010年9月18日被宁棱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9月30日本院以涉嫌徇私枉法罪决定逮捕,当日由宁棱市公安局执行。
被告人修洋,男,1963年6月8日生人,身份证伪871…… 汉族,大专文化,东林市东胜木制品厂厂长,住东林市阳明区。2010年9月26日被宁棱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10月5日本院以涉嫌徇私枉法罪决定逮捕,当日有宁棱市公安局执行。
被告人祁军,时春武,冯万里,卢存明,修洋涉嫌徇私枉法罪一案,由本院侦查终结。本院于2010年10月11日已告知被告人有权委托辩护人,依法讯问了被告人,审查了全部案件材料。
经依法审查查明:
2010年2月,被告人祁军在得知东林市第一看守所在押人员陈尚实尚有漏罪后,受朋友之托欲将此线索提供给亦在此羁押的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首要分子柯东辉,由柯东辉进行检举揭发,以便立功。为达此目的,祁军与被告人修洋,柯东南(柯东辉之兄,在逃)预谋后,向被告人时春武汇报了陈尚实有漏罪的情况,并提出将该线索由柯东辉进行检举立功,以达到为柯保命的目的。在得到时春武默许后,祁军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将陈尚实从8监室调入10监室,为柯东辉进行虚假的检举揭发创造了有力条件。
2010年3月,祁军找陈尚实谈话时,得知其漏罪的具体情节后,未作汇报隐瞒了该事实。4月12日,柯东辉将书面检举材料递交给了祁军。柯东南欲通过关系将陈尚实的漏罪线索移交给清江省宁棱林业地区公安局进行侦查。为办成此事,在柯东南的要求下,被告人冯万里找到被告人卢存明请托此事,卢存明违反工作程序规定,于4月26日将线索转递给宁棱林业地区公安局。6月27日,宁棱林业地区公安局刑警大队将陈尚实漏罪的查处情况,向东林市公安局监管支队作了反馈。为了使柯东辉“重大立功” 表现能够得到确定,柯东南,修洋找到时春武,冯万里找到卢存明,求该二人帮忙。而后,在卢存明,时春武参与运作下,柯东辉“重大立功”表现被认定。东林市公安局监管支队据此于2010年7月15日出具了“关于破获陈尚实抢劫案件的情况说明”,该情况说明连同证实柯东辉检举揭发陈尚实漏罪的证据材料,一同被邮至最高人民法院。
认定上诉事实的证据如下:
1、 东林市公安局监管支队联系会议记录、看守所犯罪线索转递函、东林市公安局(2010)50号文件等书证;
2、 证人陈尚实、曾伟、晓玉等人的证言;
3、 被告人祁军、冯万里、卢存明、时春武、修洋的供述;
4、 清江省公安厅刑事技术总队检验报告;
5、 祁军与陈尚实谈话的视频记录。
本院认为,被告人祁军、时春武、冯万里、卢存明身为人民警察,伙同被告人修洋在刑事诉讼活动中故意违背事实和法律,使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首要分子柯东辉获得“重大立功”,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九十九条第一款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以徇私枉法罪追究其刑事责任。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一条之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决。
此致
宁棱市人民法院
副检察长:何正义
2010年10月21日
庭审进行了两天,控辩双方进行了激烈的辩论……
一个星期后,宁棱市人民法院对祁军、时春武、冯万里、卢存明、修洋涉嫌徇私枉法一案进行了判决,被告人祁军犯徇私枉法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被告人时春武犯徇私枉法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被告人修洋犯徇私枉法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被告人卢存明犯徇私枉法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被告人冯万里犯徇私枉法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
五名被告人对判决不服,上诉至清江省东林市中级人民法院。2011年1月30日,清江省东林市中级人民法院下达刑事裁定书,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半个月后,最高人民法院对“10、12”涉黑案件下达了刑事裁定书,柯东辉随即被执行了死刑。
基于东林市公安局监管支队发生的民警违法犯罪案件,上级公安机关撤销了东林市公安局监管支队第一看守所国家一级看守所的荣誉称号,及一切其它的荣誉。
郭铮作为分管深挖犯罪工作的领导,对柯东辉的虚假立功具有审查不严的领导责任,被撤销监管支队政委职务。
季洪波被提职为监管支队支队长,谢英鹏被提职为第一看守所所长。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