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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东疑云(上)

来源:网投 作者:杨英杰
“怎么才来?”

“咳,别提了,刚才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人老成精,回头再说吧。”

余成满腹狐疑地看了解影阳一眼,又继续听王法医讲解。

根据尸检的情况来看,死者韩忠后脑部位的淤伤系钝物击打或撞击所致,虽然严重却并非致命伤,判断该处击打伤可能造成短时间的晕厥。对尸体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应在24小时左右,确切一点来说,是1月13日的21时左右,这与现场初判一致,但是在对尸体血液进行分析时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

在韩忠的血液中发现了药物残留,通过初步分析,残留药物的成分比较复杂,很难完全确定,目前只是确定了其中含有一定量的安眠药的成分。因为在胃内容物并未发现药物残留,所以再次检验了尸表,发现一处较新的针孔痕迹。

此外,考虑到死者的职业不明且无固定居所,王法医还对死者的DNA及指纹进行了比对,果然比中了几起盗窃案现场提取到的嫌疑人指纹。

“基本上,就是这样了。”老法医做了个总结,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香烟点上抽了一口,“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次的尸检应该说很全面了,尤其是老法医根据自己的经验,对死者的职业产生了怀疑,还额外地比对了DNA和指纹,确认了死者是盗窃疑犯,这一信息对于案件的侦破有着很大的价值。见众人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提出来,只是各自沉思着,王法医往边上走了几步,打算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去休息一下。

王法医走过解影阳身边的时候,解影阳突然小声地叫了他:“王法。”

“嗯?”王法医停住了脚步,“小解啊,你有问题?”

王法医总把他叫成小解(jie),解影阳无奈地撇撇嘴,然后才问道:“那个,死者的裤子有检查过吗?比如说,裆部?”

王法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裤子裆部?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在裤子裆部检测到大量的尿素成分……”

“尿素?”老法医楞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引得众人注目,“说的这么委婉,我都被你弄懵了,这儿都是男的,可以说粗鲁一点嘛!”

解影阳不知为什么,面对王法医总有些拘谨,虽然对方这么说了,他还是在斟酌着用词:“啊,是……那个……”

老法医心情愉悦地拍了拍解影阳肩膀道:“嘿,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个我没检测,不过那裤子我闻过,一股尿骚味,应该是死后膀胱失禁造成的。”说完,王法医还轻轻地呸了一声,顺带着吐出一阵烟气,像是要吹散那股酝绕着的尿骚味。

见王法医这么说,解影阳也放开了,问道:“所以说,他活着的时候是没尿成?”

王法医很肯定地点头:“没尿成!”

解影阳又想了想,追问道:“尿多么?”

王法医稍稍想了想,明白了解影阳的意思,深吸了口气,斜向上看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那股尿骚味有多么浓烈:“嗯,应该挺多的,换我肯定憋不住。”

“哦。”解影阳点点头不说话。

王法医知道解影阳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问,又补充了一句:“回头我去测测确认一下这泡尿究竟有多少。”

两人的对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坐在一旁的余成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见王法医走开坐下,余成便向解影阳问道:“你问这个干嘛?死者死前在上厕所尿尿,被人从身后袭击打晕,之后……”

解影阳笑道:“死因呢?”

“死因当然是……”余成脱口而出想要回答,却突然楞了一下,这才发现刚才王法医并没有说明死者的死因,这么重要的问题,居然没有进行解释?

这个时候也有人开始提问了,问的就是关于韩忠死亡的致死原因,众人议论纷纷,对于王法医没有解释死者的死因感到疑惑不解,这应该是尸检中极为重要的环节。

刚坐下的王法医又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心脏麻痹。”

余成着急地问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王法医看了一眼余成,显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暂不明确。”

这下子这个会议室里可算是炸开了锅,什么叫“暂不明确”?一起命案连死者的致死原因都不明确,那还怎么查?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法医,自然应该是明白这一点的,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意味着这个案子的棘手程度远远超过众人的想象。一些个脾气比较急的侦查员,甚至已经开始质问起王法医来,怀疑他的专业水准了。

终于有领导对这样乱糟糟的场面看不过去了,敲了敲桌子,制止了喧闹的声音:“还是多想想有建设性的东西,要相信王法医的专业素养。”虽然是这么说着,但那位领导还是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王法医,好像也有些疑惑。一时间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何斌低沉的声音打破这安静:“可能造成心脏麻痹的原因有哪些?”

王法医点着头像是在表示这个问题提的好,不急不缓地答道:“可能造成心脏麻痹的原因有很多,比如高钾造成的电解质紊乱,缺血、缺氧、酸中毒,甚至过度地剧烈精神刺激,都有可能造成心脏麻痹进而威胁生命,单就这起案子死者的状况来说,药物中毒或者剧烈刺激的可能性较大,但这还需要对死者血液中的药物残留做进一步的分析才能确认究竟是哪一个原因。”

听到这里,解影阳突然联想到关于水东村和忆莲网吧“闹鬼”的传闻,便问了一句:“剧烈的精神刺激是指什么?”

“惊吓。”

“比如,见鬼?”

“嗯?嘿,算是吧。”王法医看了看解影阳,这个小年轻总是会提出些奇怪的想法,“看个恐怖片被吓到了也有可能会心脏麻痹。”

“哦。”解影阳应了一声,见余成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便似笑非笑地解释了一句,“听说忆莲网吧闹鬼,后来我问了村上的老人,他们说整个村子都闹鬼。”

“靠!”余成骂了一句,嘀咕着“不靠谱”便愤愤地转过头去。

那边何斌倒是听到了“闹鬼”的话,严肃地问:“消息源头查到了吗?”

解影阳耸耸肩:“暂不明确。”

或许是解影阳不大靠谱的“闹鬼论”活跃了气氛,众人又如火如荼地开始讨论起案情来。一时间对当前案情的分析形成了众多观点,这么多的不同意见在以往的案件侦破来看是史无前例的。

首先是关于死者韩忠是怎样进入屋子:一种是认为韩忠出于盗窃的目的,从浴室翻窗进入;另一种则认为韩忠与屋子主人周书韵原本就认识,是由周书韵开门迎入的。

其次是关于韩忠后脑的淤伤是怎样造成的:一种观点认为是其在卫生间打算小便时,被人(周书韵)从后袭击所致;另一种则认为是韩忠在打算小便时不慎(或者因为受到惊吓)滑倒,撞击了某处所致。

再来是关于韩忠死因的:持惊吓论的认为,韩忠在卫生间受到惊吓,引发心脏麻痹致死,当然在场的都是无神论者,这个惊吓只能是指有人从后袭击,而不是诸如见鬼之类的,但也有少数人觉得,有可能是袭击韩忠的人说了什么话语恐吓,或者是使韩忠见到什么特别吓人的东西;而持药物论的人则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韩忠是受到想袭击昏厥之后被人注射了药物,另一派则认为韩忠可能在来到这间屋子之前就已经被注射了药物。

这么多的观点互相交错之下,对于整个案情的分析就显得格外的纷繁复杂,尤其是一些观点引申之后,又会造成新的分歧。比如说,如果韩忠是出于盗窃翻窗进入的,那么他是因为憋着尿所以直接解手的,还是在屋子里活动了一圈之后再解手的。等等等等。

诸多的观点分歧莫衷一是,主持会议的领导也麻了爪,如果不能对案情有个清晰的判断,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很难确定,而要确定这些案情细节,在侦查所得的线索有限的前提下又显得十分困难,这仿佛是陷入了互相掣肘的悖论中。于是便开始征求起在座众人的意见来。

好在由于王法医的经验,早早地确定了韩忠生前盗窃疑犯的身份,不论案情的真相怎样,就彻查社会关系来讲,尽快地将他几个盗窃同伙抓捕归案,无疑是对案件侦破是有重大帮助的,所以在这一点上,众人的观点倒是出奇地一致。

领导便拍了板,抽出一半的人手另外成立专案组,专门侦破与韩忠有关的盗窃案,尽快抓捕他的几个同伙,这一组由经验丰富的何斌负责,他当即领着分派的人手出门,风风火火地投入到对盗窃案的侦破中去了。

剩下的一半人,则由余成负责,一方面监控有重大嫌疑的周书韵并进一步调查他的社会关系,另一方面在水东村加紧走访现场周边,寻找新的线索。至于解影阳,领导特意交代了一下,不做具体任务的安排,任他自由发挥。

不知道是考虑到作为经侦民警的解影阳在派出所下派的日子即将到了不便安排命案侦查的任务,还是因为近来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共识:这家伙虽然看着不大靠谱,但不靠谱的调查总能出人意料地为案件侦破带来帮助,任由他胡闹就是最好的安排。

5

解影阳笔记本第40页黑字:周书韵无作案时间,无作案动机。红字:不在场证明过于完美。作案动机或有迹可循。

“老鞭炮”本名边宝,因为名字谐音再加上说话大声,长年游手好闲又喜欢赌钱,年轻时候便被村里人起了“小鞭炮”的绰号,如今年岁大了,“小鞭炮”也就成了“老鞭炮”,但好逸恶劳的习气却没有变,自然也没有女人愿意跟他,打从父母去世之后,便一个人独居。

解影阳打听着找到他家时,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兴许时昨夜鏖战一晚,此刻才来补觉。当解影阳第七次大力地拍门之后,边宝才带着惺忪的睡眼开了门,满脸不悦。

“边宝?”

边宝楞了一下,大概是很久没有人叫他本名,连自己都快忘记了:“额……是。你谁啊?”

解影阳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意:“有点事情和你打听一下。”

“我没空啊警官。”

“忙着睡觉,晚上去村东头那场子赌钱?”

“不是啊……我……”

“昨晚上赢了不少吧?”

“警官你到底要干嘛?”

解影阳笑着摆摆手:“不是为了赌博的事。村上出了一起命案,我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死人了?”边宝大声地叫起来,满脸惊恐,“我可不知道啊,和我没关系啊,您还是问别人去吧!”

“走访调查,配合一下吧。”一边说着,解影阳毫不客气地进了屋,里头乱糟糟地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一股臭袜子的酸爽味扑鼻而来。

“哎,你……”边宝见着警察径自进了屋,也只得关了门,“那你快点问吧。”

“嗯。”解影阳点点头,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摸着鼻子说道,“周书韵你熟悉吗?”

“周书韵?哦,‘臭老九’啊!”

“‘臭老九’?”

“可不就是‘臭老九’吗?本身就姓‘臭’,又装模作样摆个知识分子的臭样子,谁不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小学老师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他杀了人?”刚才还惊恐万分的边宝,此刻却是一副八卦的样子,好奇地打探着。

解影阳心中了然,似乎周书韵在村子里口碑不大好,村里的老人嫌恶他,连边宝都看不起他,按说他的年纪,和那个特殊的年代应该是没什么太大的交集,但从边宝对他的称呼来看,恐怕到了八九十年代,村里人的思想却还没从之前的时候脱离。

无视边宝的好奇,解影阳又问道:“他平时人际关系怎样,有什么仇家吗?”

“就他还人际关系,呸,”边宝不屑地啐了一口,接着缓和了一下语气,“要说仇家,倒也没有。村里人都不喜欢他,基本和他都没什么来往,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矛盾。怎么,他真的杀人了?他杀了谁?”

因为发现尸体是在昨天夜里,村里人大多不知道,而尸体又早早地拉去了王法医那里,周书韵家大门一关,看守的警员也在屋内,所以至今村里也没什么知道这件事情,更别提一夜赌博刚回屋睡觉的边宝了。

解影阳见他一直好奇地追问,也只能先应付了两句:“没有证据证明周书韵杀了人,现在我们也只是例行走访调查,村里人的情况都要问问的。”

“村里人,嘿!”边宝冷笑了一声,“他可不算是咱村里的人。”

之前听那几位“成精”的老大爷也说起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周书韵不算是水东村的人,现在又听边宝提起,解影阳便顺势问了:“为什么不算?他家不是在这村上吗?”

这一问,倒问出了一桩陈年旧事。

二十多年前,一个名叫汤莲的漂亮姑娘嫁到了水东村,娶她的是村上的名人陈财根。陈财根是那时候村上最先富裕起来的一批人,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姑娘,在村里人来看,自然也是“郎财女貌”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本陈财根和汤莲小日子也过得挺滋润,还有了一个儿子,时间一年年地过去,直到周书韵的出现。他是镇上布桥小学的老师,那时候村里不少人家的孩子都在那小学念书,陈财根和汤莲的儿子正是他班上的学生。

相貌斯文端正的单身男老师,到村里孩子家访,村上的年轻姑娘们难免心生绮念。偏偏有一回,一个年轻姑娘偷偷地跟着来村里家访的男老师,见那老师到了陈财根的家中,便趴到窗子上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却瞧出了事情。

陈财根的年纪比汤莲大了许多,又整日在外忙着生意少在家中,年轻貌美的人妻与斯文英俊的老师,竟借着家访的名义勾搭到了一起。小小的村子里藏不住什么事情,一时间人尽皆知。没几天,陈财根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或许是因为常年不顾家而对妻子心怀愧疚,他居然选择了息事宁人,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把儿子送到了镇上的亲戚家中,自己则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生意,住到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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