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桂花开

　　昨天还在桂花树下轻叹，今年的桂花开得太匆忙，香气才刚露头，就被连日高温蒸得无影无踪。孰料一夜北风起，断崖式降温，竟催得满城桂花再次怒放。清晨推窗，那酽酽的、稠稠的、醉人的甜香扑面而来，正是心心念念熟悉的味道——二度桂花，带着执拗的温柔，又开了。

　　可花香未稳，冷雨又至，淅淅沥沥数日不停，而且昨晚北风那个吹，雨打树叶哗哗作响，敲得人心难静。早上风停雨住，我匆匆下楼，生怕那些娇艳的小朵们被打落成泥。

　　不料一出楼道，便被眼前的景象凝住了脚步——桂树还挂着晶莹的雨珠，点点金黄在晨光中粲然微笑，树下细碎的花瓣铺了一地，像撒了一路细软的灿烂星光。这香气，这景象，年年如此，却又年年动人心弦。

　　桂花香里思念长。为了赴这一年一次的约定，每一棵桂树一直都在默默忍耐，它们在酷暑中积蓄力量，虬枝劲叶，静待那一场唤醒灵魂的风雨。

　　流连桂树下，我不由放慢脚步，想起自己刚刚离开的警营。40年，从青丝到白发，最好的年华都留在了从警路上。那些年，秋冬时节不只是桂花盛开的季节，更是任务最重、节奏最紧的时候。中秋、国庆、重阳……万家团圆时，我们总在路上。偶尔路过飘香的桂树，也只能匆匆一嗅，无暇细赏。记得有一年中秋夜，正巡逻时，风送来一阵浓过一阵的桂花香，小同事说自己想家想吃月饼了。那晚处理完一起邻里纠纷，群众热情地递来月饼、水果。我们婉拒了，可警民之间传递的那份温馨，却如桂香一般，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如今退休闲居的我，一度觉得“船到码头车到站”。看着眼前二度盛开的桂花，我豁然开朗：只要心有所往，人生之花可以再次绽放。往后的日子，我要用自己的方式，留住这岁月的芬芳。

　　人当如桂。不抱怨环境的艰苦，不慌乱风雨的突袭，不悲观花期的短暂，不妥协于世相的无常。顺境时乘风而起，逆境中扎根沉淀。一如我们曾经的训练与巡逻——在高温中坚守，在风雪里前行，在万家团圆时守望，只为在人民需要的时刻，毫不犹豫地释放全部的能量。

　　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独坐树下沉醉花香，翻看手机里的旧照片，从警往事如桂香般层层漾开。我深知，无论身在何方，那警营中的日日夜夜，风雨中的奔跑与等待，还有夜色里的灯火与花香都已成了我生命中最清冽又最浓郁的芬芳。我要写下那些未曾说完的警营故事，画出桂林山水的清雅秀丽，好好陪伴身边渐渐老去的人。

　　花开有时，“警”色无期。岁月不居，初心如桂。愿每一位在岗位上默默付出的战友，都能在某个桂香弥漫的清晨，想起自己从警的初心，如这满树馥郁的金黄，从容、坚定、温柔而有力。那一抹警察蓝，是青春亮丽的底色;而这一缕桂香，是岁月无私的馈赠。

　　(作者系广西壮族自治区全州县公安局退休民警)

　　责任编辑：郭雨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