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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刑警二(破案!破案!)

来源:群众出版社 作者:崔楸立

锚钩·敲门·合子馅儿

永清县某窑厂,张某三和李某四因为打牌戗了起来。这个不服气,那个也不含糊;这个说,有种出去试把试把;那个一叉腰,试把就试把。永清地方的方言,出去试把试把,就是屋外边打架。两人晃着身子一前一后走出去了。满屋子窑场干活儿的人,谁在乎这个事儿呀,以为两人在外面动几下武把抄,滚几个个子,过会儿还不回来吗?结果,两人一宿没见人影。这下满窑场子人都慌了,分头找吧,找了两天没找到。有人发现窑坑边有翻滚的痕迹,估计两人撕扯着滚坑里去了。窑场的水坑,四周被挖掘机取土挠得直上直下有边没沿,这俩较劲的人估计沉到二十多米深的坑底了。赶紧报案吧!

县局技术民警来了,又借来一条小船,捞了一天没见人影。案情上报到市局支队,负责技术的王金忠带队来了。

王金忠爱琢磨,在坑边转了两圈,蹲下来仔细瞅了瞅打斗的现场,对窑场的负责人说,我给你画个东西,你给我赶紧安排。

王金忠拿笔在纸上画了个锚状的物件,窑场里有焊工,不大一会儿东西焊来了。

王金忠上了小船,看好了位置,将锚钩往坑里一抛。等锚钩触到坑底,往上一提,一下,两下,第三下就把人的尸首钩上来了。

第一个人上来后,王金忠更有信心了,用手比画了个位置,告诉人们,就在这范围捞就行。不大会儿,另一个死者也被捞了上来。

警校没有上过这样的课,警务书籍更没有这样的学习资料。王金忠从小就在水塘里长大,凫水、打鱼、摸虾,上小学养兔子、读高中打篮球、工作之余养鸽子。王金忠是生活的实用者,他将所有的生活积累都用到了一个个案件之中。

侦破2017年“10·23”特大网络贩枪案时,涉案的几名犯罪嫌疑人迟迟没有抓获。部局省厅高度重视,天天催战果,坐镇指挥的王金忠急得发高烧。

他当初以为最多是胃炎,吃点儿止疼药就会过去,没想到半年后住院做了胆摘除。

他含着药片,让食堂大师傅继续给他做碗挂面条。一大碗面条下去,身上“哗”地出了一身大汗,他感觉舒服些了。

这时,刑警大队长对他说,有个嫌疑人的亲戚来大队说情。

王金忠头都没抬,说,好,把他留下,安排刑拘了。

大队长一听脸都蓝了,人家来这里说情,也不至于拘了呀?

王金忠没有半点儿犹豫:他来说情,肯定是嫌疑人委托他来的,也就证明他现在知道嫌疑人在哪儿,把他拘了再说。

大队长看王金忠不像开玩笑,折回身去,对来说情的人说,你现在麻烦了,别说情了,你都要走不了了。

说情的一听这个,汗都下来了,一个劲儿解释,说我真不知道底细,我倒是能为你们公安做点儿工作。

不到下午,嫌疑人在这个说情的亲属带领下投案自首。

侦破网络贩枪案,王金忠两个月没回家,最后在指挥部拍了桌子。

他对市县所有侦查员说,上边天天要咱们的战果,可我们呢?收效甚微。从今天起,不是人抓不到吗?那咱们就换个方法,你们每天晚上隔三个小时去敲嫌疑人家里的门。

侦查员们百思不得其解,王金忠说去执行就行。

王金忠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执行的。春节前的十几天,王金忠就睡在大队民警宿舍,晚上隔几个小时去敲侦查员的宿舍,看哪个侦查员还赖在屋里,掀开被窝就撵,接着一通训斥。各组侦查员只好再分头去敲犯罪嫌疑人家的门。

这样敲了五六天的门,嫌疑人家属扛不住了。腊月二十九,所有犯罪嫌疑人全部投案自首,枪支悉数上缴。

当一个案子无路可走的时候,王金忠总会想出意想不到的方法和点子。

每到夏天,王金忠都会莫名其妙地发高烧,一烧就三十八九度,在市里医院多次检查都查不出原因。不是医院的问题,是王金忠能挨。爱人多次劝他去北京、天津的大医院检查检查,王金忠总是以这个案子那个案子为由,想方设法地挨过去。

白家务一家四口灭门案发生时,王金忠正在发高烧,躺在家里正“挨”着呢。家里固话铃声响了,准是有案子,他迷迷糊糊地接过电话。

“王队,白家务一家四口被杀,赶紧去现场。”

“知道了。”说完,王金忠脑子昏沉沉的,撂下电话又侧歪到了床上。

正在厨房准备给王金忠做饭的爱人徐素萍,听到客厅电话铃声响,等王金忠接完电话,没听见动静,出来一瞧,王金忠又躺下了,心里直纳闷儿。

她觉得今天王金忠有些不对劲儿,到卧室用力踹了王金忠一脚,说:“王金忠,你烧迷糊啦?白家务被杀了四口。”

这一脚相当管用,一下把王金忠踹清醒了。他一骨碌坐起来,马上把电话给支队回拨过去:“刚才说什么?”

“白家务一家四口被杀。”

“家里人员情况?”

“父母、女儿、奶奶。”

“女儿多大?有对象吗?”

“有。”

“把对象控制住。”

……

“把对象控制住?”没有谁给王金忠暗示什么,王金忠对案件的发生也没法未卜先知,他为什么在电话中直接说要把女儿的对象控制住?难道王金忠发烧烧得糊涂了吗?他凭什么先入为主地怀疑女儿对象是杀人的嫌犯?

案件最终的结果,如王金忠所判断,女儿的男朋友果然是行凶罪犯。

那么,王金忠身上是否具备一种超乎常人的特异本领或第六感官?没有人能够解释,包括王金忠自己。

王金忠顺手扯了一件衣服,一边穿一边和队友分析案情。“噔噔噔”跑下楼,此时夜已经深了,热闹的小城渐渐安静下来,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路灯泛着昏黄的光,像失眠人眨着有气无力的眼睛。只有他的车在城市的街道上急驶,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案发现场。

再快,还是晚了一步。夜里不知什么时候竟下了一场雨,这场雨下得太不是时候了,把作案现场清洗得干干净净。很明显,在院里不可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王金忠眉头紧锁,和办案人员径直来到屋里。屋里竟和院里一样干净。犯罪嫌疑人倒退着把地面整个儿拖了一遍,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地面为什么没脚印?”

“擦了。”

“用什么擦的?”

“在厢房的床铺底下找到了两把墩布。”

分析案件性质,屋里没有任何翻找痕迹,排除图财害命的可能。女孩儿死在客厅沙发上,半夜来访,没有任何撕扯打斗。电视开着,哗哗闪着雪花,说明犯罪嫌疑人是熟人,也排除性侵可能。父母死在卧室,开着灯,在没有任何防备时突然被害,说明来者是熟人。就连生活不能自理的奶奶也惨遭杀害,更说明是熟人作案。种种迹象表明,这起凶残的灭门案一定是熟人所为。

王金忠从院子到客厅、卧室、厨房,甚至厕所,一个角落都不落地细致勘验。

外围摸排有了进展。有人看到姑爷白天来了,没待多久,被女孩儿撅了回去。

办案民警找到姑爷核实情况,他异常冷静,自知不说不行,承认白天来了,说中午烙合子,韭菜馅儿的,女朋友和家人知道他爱吃韭菜馅儿合子,特意给他包的;还说女朋友一家对他很好,云云。

给姑爷做调查笔录的民警在案情分析会上如实汇报。

王金忠说:“停,他说什么馅儿的?”

民警又看了看笔录,“韭菜馅儿的。”

“作案的就是他了,错不了。”王金忠断然道。

大家把目光都聚集到他脸上。

“我刚才在现场餐厅的桌子上,掰开了合子看了看,是茄子馅儿的。这个姑爷说韭菜的,那么他应该没有吃这个合子,是自己猜测的。因为一般合子都是韭菜馅儿的,他就顺嘴说合子是韭菜馅儿,说明他说谎了。为什么说谎?这起案子他做的可能性最大,继续加大对他的审讯力度。”王金忠说。

专案组人员抓住战机,对这个姑爷发起进攻。

几个回合,姑爷的精神防线彻底崩塌。别问了,我交代,我交代,是我干的。

姑爷在强大的攻势面前如实交代了杀人经过:和女友闹矛盾,被严词拒绝,感觉和好无望,遂起杀心。天黑后,携带凶器跳墙而入,先在厨房躲到深夜,等人熟睡后进屋作案,自觉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这么快就落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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